學者觀點-美國的自由市場經濟正在墮落
川普白宮不屑於補貼的政策引導,而是用關稅大棒,用談判直接要入股企業,成爲董事會成員。圖/美聯社
當代美式資本主義正經歷一場深刻的制度轉型,其核心不再是自由市場的自我調節機制,而是政府主導下的政策性資本主義。這一轉變不僅挑戰了美國長期以來對市場自由的信仰,更暴露出其在全球治理話語中的雙重標準與制度性矛盾。當年拜登政府推動《晶片法案》,以數百億美元補貼本土半導體企業如英特爾,外國公司臺積電、三星,並強制企業配合地緣政治需求進行遷廠、限售與供應鏈重組。這種政策性干預就已經遠遠超出傳統的產業政策範疇。
現在川普白宮不屑於補貼的政策引導,而是用關稅大棒,用談判直接要入股企業,成爲董事會成員。美式資本主義的本質就產生劇烈改變,從市場導向轉向國家主導,從自由競爭走向制度性壟斷。
制度性轉向最具象徵意義的案例,莫過於美國政府即將入股英特爾,還有考慮洛克希德·馬丁這類軍火公司。過去美國政府在全球舞臺上以自由市場的守護者自居,批評他國政府幹預市場運作:中國的國營企業被指爲市場扭曲,歐洲的農業補貼被批爲競爭障礙,臺灣的半導體扶植政策也常遭美方質疑。然而,美國卻在軍火與科技產業中進行大規模補貼與股權介入,這種雙重標準不僅削弱其制度正當性,更暴露出其霸權邏輯的本質:市場自由只是工具,地緣控制纔是目的。
這場制度變形不僅是政策調整,更是治理邏輯的根本轉換。美國政府不再是市場的仲裁者,而是資本的直接參與者。其制度設計逐漸朝向「裙帶資本主義」靠攏,政府與企業之間的界線日益模糊,公共利益與私利的界定也變得曖昧不清。
更令人憂心的是,若政府成爲軍火企業的股東,意味着其不僅是國防政策的制定者,更是軍事衝突的潛在獲利者。當政府既是和平的倡導者,又是戰爭的投資者,其政策選擇是否仍能保持客觀與正當?當地緣緊張局勢成爲股東報酬的來源,民主制度是否已淪爲軍火資本主義的附庸?當政府可以在企業董事會中投票,其政策是否仍能代表人民的意志?當軍火企業的盈虧與政府財政綁定,民主制度是否仍能維持其獨立性與透明性?
這種制度性矛盾不僅是美國內部的問題,更對全球秩序產生深遠影響。作爲世界最強大的國家,美國的制度選擇往往具有示範效應。當其開始以國家資本主義的方式治理科技與軍事產業,其他國家勢必面臨制度模仿與競爭壓力。全球市場將不再是自由競爭的場域,而是地緣政治與國家利益交織的戰場。不僅削弱了市場機制的效率,也加劇了國際間的制度摩擦與信任危機。
臺灣作爲地緣政治的前線,更需對此制度轉型保持高度警覺。美國的政策不再是單純的市場合作,而是戰略性資本佈局。當美國政府成爲軍火企業的股東,其對臺灣的軍售是否仍是安全保障,還是財務投資?當晶片成爲地緣博弈的籌碼,臺灣的科技優勢是否仍能自主發展,還是淪爲美國政策的附庸?這些問題不僅關乎臺灣的產業政策,更關乎其制度自主與民主韌性。
我們正在見證一場制度的自我矮化,美國從自由市場的教科書變成國家資本主義的實驗室。當最強的國家開始用最荒謬的方式干預市場治理,世界就得準備好迎接最混亂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