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我殺了白月光,所以他大發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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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月喜好長眠
「滾!」
沈郎將茶杯砸向我。
茶杯落到地上碎掉的那一刻,我的心也跟着碎了。
我的額頭有血滲出,但我笑的無比燦爛。
因爲我一刀刺死了我心上人的心上人。
這感覺很爽。
我大概是有病。
1
沈郎與我,是青梅竹馬,鎮北大將軍之子與定遠侯府的女兒,本應是一段佳話的。
我十歲那年進了宮,沈括比我早一些,他是太子伴讀。
進宮後,我被養在母族的姐姐膝下,她是深得聖寵的熹貴妃,貴妃娘娘很好,不曾約束我什麼,除了日日刻苦學習,我在宮中也算是自由生長,和太子還有沈括一起讀書寫字,一起在御花園放風箏。
後來,太子離京,沈括自然也離了宮。我那時候年歲尚小,不懂這意味着什麼。
只知道貴妃娘娘對我說「太子落勢,你留在宮中也沒什麼意義了」然後就送我也出了宮。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在宮中學習禮儀廉恥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只因太皇太后選了我做太子妃的候選。
當然,與我一同被養在宮中的戶部尚書的女兒顧婉婉也是。
2
我回家後,也日日勤勉。
比起別的被養在深閨大院的女子,我學的更多,更深。連父親都說,我若出嫁,必定會是極好的賢內助。
我很開心,父親很少高看我一眼。畢竟,我只是續絃嫡出。而且那女人他還不愛。
世人皆說,當年若不是我母親非要嫁到林家,張青之也不會死。那是,母族權勢正盛,林家也急需幫襯。
張青之是我長姐的生母,家族式微,我長姐承母之名,喚作林青青。
不知道是張式的死令我父親心生愧疚,還是我確實不如林青青討人喜歡,自我出生以來,無論發生何事,父親只會偏袒林青青,也是,他與母親的情分人人看在眼裡,他又如何能瞧得上我這個女兒。
若不是進宮赴宴之時我被太皇太后相中,在宮中學的有模有樣的回家,可能這輩子我也得不了父親的一句青睞。
至於母親,她也算個可憐之人,總盼着自己的真心能有三分被父親收下,對於我受到的那些不公的待遇,她很少開口。如今母族權勢漸漸旁落,只剩下熹貴妃娘娘一人撐着,母親說話做事也很難硬氣。
「若微,我只希望你能平安順遂度過餘生,不要像我,愛上不該愛的人,白白浪費了自己的好光陰。」母親很愛父親,是無法抽身的那種,不然也不會終日鬱郁不歡。
3
離宮之後,我與沈括的情分不減反增。他時常會給我送上他親手做的桂花糕。
在宮中我就好這一口,沈括長的不秀氣,做糕點卻是一絕,我和太子每每折服於他的廚藝。
「沈括,你不好好在家練武讀書,成天往我家後門跑什麼?」我打趣道。
他微微一愣,「我喜歡你呀,想日日能見到你。」我和他均是雙臉緋紅。
「可我不喜歡你。」我着急的說。
他突如其來的直白令我不知所措,我想我是病了,纔會生出胡亂的思緒來。
之後,他約我遊湖賞月,我都一一應下,現在想來,我們大抵也是度過了一段極美好的歲月。
4
「若微,小瓶兒要回京了。」
太子與我們有着幼時情誼,私下裡並不注重禮分,我倆都叫他小瓶子,而他喜歡喊我小包子。
怪我,我曾在他宮中賴着不走只爲了吃兩個包子。
其實,我覺得我是喜歡小瓶子的。
如果他離京的時候親口跟我說一句,讓我等他,我可能會毫不猶豫點頭,然後一直抱着少女的幻想等他回來。
可是,他沒有,他什麼也沒說就離開了。
甚至冷落了我很久。
他的母妃死了,我去找他,被沈括關了起來。
我找到他的時候,他不說話,眼睛紅紅的,我抱着他,說,不怕不怕,我陪着你。
後來我再去找他,都被他拒之門外,再後來他就離開了。
我十五歲那年,太子回京。
他帶着赫赫功績,江南水患、黔山悍匪、邊關烽火,一樁樁一件件,每當他要從太子之位被拉下去之時,遠離汴京的他卻總會做出些什麼動靜來。
太子回京,朝堂上下紛紛上諫請早立太子妃。
如果不是顧家的人找到我,我都差點忘了我也在名單之中,我也是皇室培養的,供皇族選擇的女子之一。
「這容貌,太過刺眼,還是毀了的好。」顧嬌嬌的聲音帶着些許的媚氣,倒是讓這話語沒那麼刺耳了。
只是她俯在我耳邊說話時,她身上那股香味,着實沖鼻。
我咳嗽兩聲,耐着性子一笑,「婉婉姐向來惹人憐愛,倒不似你這般。」
顧婉婉真是清高,連勸情敵退出這件事都要藉着她妹妹的手來做。
5
封妃的前一週,我母親病逝了。
我哭了三天三夜,大病一場,直接錯過了進宮面聖的日子。
聽說,太子和沈括都曾來看望過我,但我記不大清楚了。
好像夜裡是有一個聲音,「我回來了,小包子。」
太子妃定下了顧婉婉,顧家也算如願以償。
太子大婚,汴京熱鬧了幾天幾夜。這股勁兒消退之後,沈括也帶人來我家提親了。
我還沒能從母親去世的悲傷中走出來,面對沈括也是提不起一點興趣,父親替我作了主,我就此嫁到沈家。
我成婚之時,沈括很開心,喝的酩酊大醉,他一身酒氣回到房中,我耐心的爲他梳洗更衣。他沉沉睡去,而我也卸下紅妝,靜靜的在塌前看了他一夜。那一刻,我好像放下了心中的悲傷,決定要與此人好好共度餘生。
可惜現實總是啪啪打臉,大婚第二天,顧嬌嬌也住進了沈府。理由竟是,安胎。
我一個踉蹌,差點沒忍住跌倒。
沈括,我心中一直以來的正人君子,那個在月色下端着自己親手做的桂花糕給我深情表白的沈郎,那個與我共放孔明燈許願攜手餘生的翩翩公子,原來早與他人有所苟合。
戶部尚書次女與鎮國大將軍長子,好,真是一出好戲。
合着你顧家真是,長女成了太子妃,次女還想霸着將軍之子唄。
6
「沈括!」我氣得發抖,不知道從何處發問。他雙眼通紅的跪在我面前,表示自己那日喝了酒是一時失意,錯把嬌嬌當成我,纔有了這般後果。
我氣,也想笑,真是爛到家的說法。
他說,太子回京後急着立妃,而宮中又很看好我,我母妃去世後,他日思夜想去尋我,我卻閉門不見。他怕我成爲太子妃,只能日日借酒澆愁。
合着這過錯我得佔一半?
「若微,我發毒誓,我對你絕無二心,她生下孩子我就讓她離開沈府,你看可好?」
我冷笑,堂堂戶部尚書之女,你以爲是你養的一個普通外室嗎!顧嬌嬌必須娶,而且得儘快,等她肚子一大起來,流言蜚語和朝中參本就會絡繹不絕,擾得三大家族人都不能清寧。
沈括說,我想怎樣都行。可實際上,他只不過是借我的手,將他心愛的人名正言順接了進來。
我面上未曾掉過一滴淚,但那天之後我回了孃家,待在自己之前的閨房,哭了三天。
我曾是真心的,想把自己交給他,想成爲他的賢內助。
沈括絞盡腦汁把我接回府中,對我諂媚討好,親手給我做糕點,雖然我吃起來已覺索然無味。
唯一令我展顏的是,他來接我那日臉上盡是淤青,擋也擋不住,他說是摔了,我只覺老天有眼,摔的很好。
7
這件事後,我看見沈括我就犯惡心。從前覺得他一身白衣風度翩翩,如今見着他就頭昏腦脹。
雖然看見他攙扶着顧嬌嬌,兩人如膠似漆的模樣,我還是心下一疼。
我不知道我對沈括的感情是不是變了,但我肯定沒那麼喜歡他了,甚至成親一年始終未與他圓房。
他知道我氣,他也不逼我,只是默默的對我好。
可是這種好,他不是也給了顧嬌嬌麼?
顧嬌嬌在我面前摔倒,他敢怒不敢言,當着我的面扶起她就進了房,連我病了都不來看一眼,與我置氣,變相指責我不該動他的人。
外出赴宴,他與顧嬌嬌郎情妾意,留我獨自在園中賞花對外稱病。世人皆說,不是沈括不珍惜我,而且我善妒毒辣,且病入膏肓,快要死了。
怕又是顧家的手筆吧,呵。
8
時間久了,這些我也不在意了。
但惟獨不能忍的,就是顧嬌嬌道出了我母親死亡的真相。
臘月,顧嬌嬌生下了一個男孩,沈家上下大喜,我瞧着沈括是不會趕走她了。
她足月後,來我房中,旁的奶媽抱着圓嘟嘟的孩子。孩子是沒錯的,但我喜歡不起來。我讓奶媽到院裡等。
「這麼着急來找我示威?顧嬌嬌,你真是幼稚。」我輕抿一口茶水,面色平靜。
顧嬌嬌笑了,花枝亂顫的。
她說,「當初你在沈括心中有幾分,如今我就有幾分。是時候告訴你當年的真相了,你不好奇麼?你進宮前夕,你母親突發疾病去世了。」
我有些慌了,握着茶杯的手也抖了一下。
說實話,我好奇過。
母親向來身子康健,只是有些心疾,那心疾便是父親。
皇上派了太醫來瞧,原有風寒,又急火攻心。
「是我啊,林若微。你以爲我那日是來替姐姐勸退你的?哈哈,我顧家不蠢。太子妃這等重要的位置,怎好奢想你能拱手相讓。」
「你不知道吧,其實你母親纔是林家的原配。是張青之,在你母親與林家訂婚後爬上了你父親的牀,後又誕下了林青青,你父親執意毀婚,娶了張青之。」
「張青之坐穩主母位置後,曾邀你母親冰湖遊玩。可是,她做事太不穩妥,偏個自己掉了進去,你母親救了她,但她的病根已經落下。」
「後來,你母親有了心疾,她接觸不得有關張青之的一切,一接觸就會犯病。」
「張青之每日要以花香沐浴焚身。」
我哭了,這不爭氣的。
聽到那句以花香沐浴焚身,我才知道是我害了母親。
我與她朝夕相處,我只知她在府中和我一樣盼着父親青睞,卻不知道母親有着這樣一段辛酸的過往。我只知府中從無野花,園中只有青草的香氣,卻不知是母親聞不得那賤人的喜好。
那日,顧嬌嬌身上那樣濃烈的花香,我的身上定也被她灑上了花粉,沾染了香氣。
原來母親的病,竟是因我而起。
「彆着急哭啊,哈哈,其實,你只是個引子。真正害死你母親的,是你父親。若不是你父親拿着張青之的舊信,在你母親病中究問因果,她也不會就此撒手人寰。」
顧嬌嬌笑的眼角噙淚。
我母親,一個大活人,死了,對她而言,只是玩弄權柄時達到的一個值得高興的成績。
我好恨。
9
我摸了摸我腰間的小刀,是小瓶子給的。我們一起溜出去,在馬背上,他小小的身軀腰桿挺得筆直,我坐在他後面,因爲害怕而抱緊他的腰,手心都在出汗。
他說,「小包子,看我給你射個兔子。」我笑答,你也只能射個兔子了。
那日我被豺狼追,邊哭邊惱他非要偷偷出來打獵,
他將這柄他一直帶着的短刀給了我,「你放在腰間防身,日夜不可離。」我擦乾眼淚點頭。
這算不算詐騙?
那豺狼也只是對着我哼哼了兩聲,還沒開始追我,就被小瓶子一箭射死在地上。
10
顧嬌嬌說的累了,飲了口茶。
「那封信,是我臨摹。哈哈,你知道的,我的書法在世家女子中堪稱一絕,張青之本就是我從我顧家出去的女子。」
「林若微,咳咳…你……咳咳」
她還沒說完,我的短刀已經刺進她的腹部。
我第一次殺人,我連殺雞都不敢,殺顧嬌嬌的時候我卻覺得快意極了,並不害怕。
剩下的話,到地府說給我母親聽吧。
顧嬌嬌大概沒想到我隨身帶着利器,更沒想到我敢在自己屋內一刀了結了她,她的眼神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神色漸漸潰散,她倒地,我笑了。
笑容中是帶着些淚的。
11
沈括趕到的時候,我衣冠整齊。站在顧嬌嬌的屍體面前,彷彿一個居高臨下的王在看匍匐稱臣的人。
「嬌嬌,嬌嬌。」他掉了幾滴眼淚,試圖喚醒一個死人。
我漠然的看着。
沈括問,我爲什麼要這樣做。
我懶得解釋。
他怎麼不問問是顧嬌嬌做了什麼,才讓原本決定與世無爭的我不惜賭上自己的一切都要置她於死地呢。
沈括擡起手想要打我,卻沒下得去手。
看,你果然也沒有很愛顧嬌嬌。你只愛你自己。
「滾!」
沈括將茶杯砸向我。
茶杯落到地上碎掉的那一刻,我的心也跟着碎了。
我的額頭有血滲出,但我笑的無比燦爛。
這感覺很爽。
我大概是有病。
12
小瓶子來了。
他本是來看我過的好不好。
卻看到了我殺了人正被沈括訓斥。
他用懷中的錦帕止住了我的血。
「我,若微,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傷你…」沈括看見我流血,伸手過來。
我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小瓶子接住我,姿勢彷彿倚在他懷中。
「沈括,我對你很失望。五年之約,你毀約了,而且一塌糊塗。」
我原以爲他失望的對象會是我呢。
畢竟養在深閨的女子,誰敢這般公然行兇的。
他將我抱起來離開,而後又折返,拔出了屍體胸口上的刀,擦拭後交給了我。
沈括哪裡敢攔。
小瓶兒現在是個正兒八經的太子了。
我很感激他念在兒時親誼救我一命。
13
「謝謝你,小瓶兒。太子。」我捂着嘴,怕說錯話。
「我沒受傷,可以自己走的。或者你將我帶回我母家也行,不,不是那頭,我說的是王家,安定伯爵府。」
他貴爲太子,怎好抱着個女子在街上走來走去的。我將頭埋進他的胸膛,可千萬別被發現我是誰。雖說小瓶子剛回京不久,但他已經娶妻,也曾以現在的模樣出現在宮宴上。
等等,他娶妻了!
我刷的一下從他身上蹦下來。
當別人外室這件事我可不幹,即使那人是太子,光天化日,真是沒私情也要被傳成不檢點。
「你慌什麼,這些小路除了我的暗衛沒有別人。」他冷冷道。
不得不說,小瓶子離京回來之後,眼神變得更加銳利了,臉部輪廓分明,英氣得很。
真是羨慕顧家長女,有個優秀的夫君。
「哦。」
我應了一聲,埋着頭朝王家走去。
那是我母親的家。
我如今闖了大禍了,父親肯定不會護我。而我,也不想再回那個家。
王家有外婆,外祖母對我很好,每每我去,總是賞賜很多好吃的好玩的給我。母親死後,外祖母本想將我接回王家,但我拒了。
王家如今只熹貴妃娘娘在宮中,男人們都離了京,那時候我不想給他們增添麻煩,但現在我無處可去,也只能去找外祖母。
14
「小包子,你是不是怪我。」他嘆氣的聲音傳來。
他救了我,我有什麼好怪他的。
「沒有啊。」我邊走邊答。其實他送我出了沈府就行,他卻非要見我平安回到王家。
看來,太子的政務還不夠多。
我快到王府時,他拉着我的肩說,「我不是故意不辭而別的,你再等等,我很快就會來娶你,沈括對你不好,我不會原諒他。」
我笑,「都過去了。」
15
與太子伴讀那些日子,我年幼,卻也知道曾爲他心動過。
他太好看了,我第一次見他,他靜靜的看書,睫毛一眨一眨的,我望着他,對上目光那一刻,雙方既尷尬又默契的埋下頭。
年少存情的種子一旦埋下,就在心裡生根發芽,瘋狂生長。
後來,我會找藉口賴在他宮中,他會尋了稀奇玩意兒送給我解悶。
我與小瓶兒漸漸開始瞞着沈括偷偷出去玩,有一次被發現,沈括裝作大人模樣訓斥了我很久。
後來,小瓶兒突然就走了。
他離開京城的時候沒有同我告別,我嚶嚶的哭了好久,是沈括來寬慰我,他說,小瓶兒終究是太子,不是你一個人的小瓶兒。
年少的感情,總是來的也快去的也快,他離京後的日子裡,我與沈括之間漸漸有了着不一樣的溫暖。
直到我聽見小瓶兒回京的消息。
我又生氣,又高興。
他離開五年,走的時候一聲不吭,中途也不曾給我寫信,如今總算回來,可卻不曾第一時間來見我。
我又想,他早就不一樣了。
選太子妃之前,太皇太后召我入宮,問我願不願意成爲太子的女人。
我猶豫了。
不知道是我和沈括之間的感情動搖了我,還是我在置氣,氣這個太子不來同我解釋。
最後我還是點了頭。
但我也知道,她問的人不止我一個,比如顧婉婉,她當年是跟我一同入宮的。
只是我得了巧,熹貴妃的寢宮與太子寢宮相近,而我恰好與太子伴讀沈括青梅竹馬,我性子爽利,成了太子的玩伴。
而顧婉婉溫文爾雅,養在皇后那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學禮看書,她與太子見面的次數可以說是屈指可數。
16
我回到王家,待在婆母院子裡。婆母將我藏了起來,沈括曾來問人,沒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令我意外的是,沈括把顧嬌嬌的死包裝成了墮崖。
顧氏爲保佑幼子安康,特前往浮羅寺爲沈家祈福。途中不慎跌落山崖,屍骨無存。
屍骨可不敢存,那深深的刀口,是最好的證明。
不知道顧嬌嬌看見這個結果,滿不滿意?
我想,她還是愛沈括的,雖然這並不影響她是顧家安插在沈括身旁的一把刀。
她處心積慮,爲了顧家,她死後,顧家也沒有掀起什麼波瀾,反倒是着急安插新的人。
聽說,顧家藉口辦喪,安插了顧嬌嬌的遠方表妹到沈府,這個表妹長的與顧嬌嬌有幾分相似,但性子膽小懦弱。
也是,太子和將軍府,顧家怎麼捨得不派人監視呢,怕是王家,也有顧家的人在看着。
17
我在王家悶了好幾日,得了機會便想着出去看看,如今顧嬌嬌的死也告一段落,沈括也無法在這件事上拿捏我什麼。
「你總算出來了。」
剛坐到酒樓沒幾分鐘,還沒開始夾菜呢,就聽見了太子的聲音。
看來,小瓶子安插了眼線在王府周圍,就等着我出來呢。
「若微,我有個故事,你想不想聽。」
他用最雲淡風輕的語氣,給我說了一個動人的故事
18
我是太子,但不得寵。我的母妃既不是權傾後宮的皇后,也不是寵冠後宮的貴妃,她只是一個小小的靜妃,母族沒什麼勢力,慣有才華橫溢的名聲。
而我,則是父皇權衡利弊後,暫時冊封的一個太子。
我知道,他是想給三皇子鋪路。
他們都想立他爲太子。
鎮國大將軍的兒子沈括作爲太子伴讀,被送來了我宮中。
他倒是比別人好,至少沒有對我冷嘲熱諷,偶爾他還會教我如何耍槍。沈將軍的槍法,擊退過匈奴十萬大軍。
後來,有個妹妹進了宮,她叫若微。
我們初見的時候,她的眉眼間都是我從不曾見過的星河,炙熱而充滿希望。
我一下子,就被她牢牢吸引。
我們三人,在這偌大的宮牆之中緊緊相依,她活的肆意快活,那是我最期待,卻最不能成爲的模樣。
我真的很喜歡她。
我瞞着沈括帶她出宮玩,我想讓她看看我驚豔汴京的騎射術,她卻惱我害她被豺狼嚇到。
我怎麼捨得讓她受傷呢,那豺狼尚未靠近她我就已瞄了準,只是,也想看看她什麼反應。
我把母妃留給我的刀送給了她,深宮人心難測,萬一有人會像對我那樣對她呢,她瘦小無力,有個武器傍身,總是好的。
那日我和她去御花園放風箏,被沈括抓包,問我們爲什麼不帶他。
其實,我是去喊了他的,但他讀書讀的太入神,我就走了。
我本以爲可以一直跟她就這樣無憂的長大,所有的壓力,父皇的斥責,母妃的眼淚,我都可以在看見她笑容的那一瞬間消化。
可是,母妃死了。
死在大雪裡,是被皇后罰跪跪死的。
她們說母妃在皇后的藥裡下毒。
怎麼可能。
我哭着在父皇殿前跪了三天三夜,嗓子啞了,若微來看我,她抱着我說,不怕不怕,我陪着你。
我的心中很暖很暖。
但沒幾天,我病了,高燒不退,父皇隱瞞了我的病情,將我關在宮中,沒幾天就以爲我尋醫作由頭,派我離京。
扈家雖是我朝第一才華世家,但爲官者清正廉潔,從不諂媚結黨,我母妃一死,他們護不住我,索性派了人跟我一起離京。
我走前,想見她,但我實在病的厲害。我告訴沈括,「若微,是我的心上人。你替我好好照顧她,五年之內,我一定回來娶她。沈括,你替我告訴她。」
局勢紛亂,我不想若微也捲進來,這種時候,我不能正經見她,那會讓她遇險。
五年,扈家的人盡數成了我的人。
我變了。
我不再是那個只想看風箏能飛多遠的有名無實的太子了。
既然皇家給了我這個名分,那我就要用到極致。
我去江南治理水患,與百姓同吃同住,他們都叫我是最親人的太子,我順勢便說,都是天子旨意,我是他最寵愛的兒子,在宮中苦讀十載,自然要爲民做事。
我去黔山剿殺悍匪,他們很兇殘,有好幾次我差點死在山上,腦中浮現出她的一顰一笑,我又堅持下來了。
我以一千人滅了這些盤踞黔山的悍匪,他們有的還是前朝將領。
這件事讓我在軍中名聲大噪,趁此機會,我收買人心,鞏固了自己的勢力。
我知道,做一個不爭不搶的太子只會任人宰割,就像母妃,她以爲她在宮中避世,就能護得住我與她了麼?
答案是否定的。
在邊關,我再一次踏出鬼門關的時候,我想她了,幾盡瘋狂。時機正好成熟,我的人在朝中作勢,我順勢奉旨回京。
我馬不停蹄,想看看五年了,我傾心的姑娘出落成什麼模樣了。
這些年我寄回去的信,她一封也沒回,是不是在怨我,怨我走之前沒能親口告訴她。
19
我回京後,父皇急召我入宮。
三皇子重病已有些時日了,二皇子終日醉心歌舞,身子也不大爽利,五弟尚且年幼。
沒想到最終,當年被父皇拿出來鋪路的我,如今儼然成了唯一可能的太子。
我路過林府,匆匆看了一眼她的閨房,就跟着傳詔者入了宮。
若微,等我。
20
父皇說,我的婚事該定了。
我作揖,「兒臣但憑父皇做主。」
我知道,若微本就是在名單之中的。
她父親勢力不小,我不能貿然求娶,我相信,以若微的能力與美貌,加之太皇太后對她的喜愛,太子妃,非她莫屬。
那天,我在屏風後,聽着太皇太后問她,「你可願成爲太子的女人?」
她猶豫了,我的心揪着疼,比在邊關烈陽下受傷的時候還疼。
她還是點了頭,眼底有一絲落寞。
我想,她可能在怨我吧,我必須找機會跟她解釋。
我想衝出屏風,太皇太后拉住了我的手,她笑的和藹可親,她說,「她只是猶豫了,並不代表心裡沒你。正因爲她猶豫,所以她心中是有你的。」
我點頭,是了,這樣最好。
21
若微的母親死了,死的很蹊蹺。
我趁夜色進了林府,偷偷翻進她的院子,我輕吻了她帶淚的眼角。
「小包子,我回來了。」
22
「我絕不娶顧婉婉!」我擲地有聲。
扈家家主眉頭緊皺,「那林若微稱病未曾進宮,你想娶,人家不想嫁!」
「那就重選!若微母親剛去世,她如何主張婚事?這不是她的錯。」
我與扈家人爭執了一夜,他們爲我奔波勞累了很多,我向來多有照顧,很少忤逆,他們也算是我唯一的親人。
但是在這件事上,我絕不退縮。
我沒想到,顧婉婉這個克己守禮的人,會親自找到我。
「太子哥哥,是不是喜歡若微。」她面色潮紅,像是哭過。但我不吃那一套。
「我不會跟若微妹妹爭什麼,但是,求太子哥哥應允了這門婚事吧,否則,婉婉性命不保。」她跪下,一邊抽泣一邊說。
她性命不保,與我何干。
不管她顧婉婉是真心話,還是顧家教她說的話,她始終只是顧家準備安插在我身邊的棋子。
但是,她拿出了母親的遺物。
「娘娘走時,我在身側。」
「是我偷偷給娘娘送去水和食物,保她一時平安,這是她給我的鐲子,我手上還有皇后娘娘污衊靜妃娘娘的證據!」
「太子哥哥,求你了,你救救我。如果我不能嫁給你,父親就會把我這顆棋子送到鎮守邊關的宣威將軍府上,將軍好色,與我家赴宴之時曾數次妄圖輕薄於我,我實在是,實在是隻想爲自己搏一條出路。」
「我知太子哥哥與若微妹妹情投意合,日後你二人之事我絕不過問,如有違背便叫我舌根潰爛,七竅流血而死。」
顧婉婉名門淑女,竟能下這等惡毒之誓。
我信她手上有皇后的證據,畢竟她當年一直被養在皇后宮裡,而她手上的鐲子,也確實是我母親形影不離的物件。
但我不可能讓若微做小伏低,於是,我與她做了個交易。
我娶她,但不會碰她。她將證據交給我,等我扳倒皇后和顧家便與她和離,送她遠離汴京。
那夜,我喝的很醉。
我對不起若微,我想復仇的野心,讓我不能沉溺於愛中。
我多次去找她,她卻病着。
沈括來找我,「若微,也是我心上的人。你不珍惜,便不能怪我橫刀奪愛。」
若沈括保得住她,也是好的。
畢竟,朝堂上馬上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還不知會波及到多少人。
我娶了顧家長女,
她嫁了沈括。
我很想去找她解釋,又怕她不理解,每次只能在夜裡偷偷去看她。
23
沈括這個混蛋。
我要殺了他。
若微嫁進沈府後,我便派暗衛一直守在附近。
我得知了顧嬌嬌進了沈府,還大着肚子。
我打了沈括,他求我放過顧嬌嬌,孩子是無辜的。
「她生下孩子,我就要她死!」
我不是菩薩心腸的人,至少現在不是。
「你要是敢強迫若微與你同房,我滅你全族!」
我看着沈括回了府中,也看着若微在流淚。
我的心好痛,我愛的女孩,被別人傷害,爲別人落淚,而我,卻不能上前擁着她,帶她離開,至少,現在不能。
我要掀翻皇后,稍有不慎就會落入深淵,她這麼好,我怎麼捨得她陪我一起下地獄?
24
我淚眼婆娑,我怎麼知道,那個我年少時喜歡的少年,那麼炙熱的喜歡着我呢?
話,沈括沒告訴我,信,我也沒收到過。
不知道是命運作弄,還是別的什麼,小瓶子和我兜兜轉轉,都成了別人的夫君、妻子。
「你今日不殺她的話,我明日也會要她死,死的更慘。只是,髒了你的手,對不起。」他爲我擦手,他怕我嫌髒。
原來是有這緣故,所以沈括不聲不響處理了屍體,我還當是他念着與我的舊情,不忍苛責於我。
「那你今日,怎來告訴我這些?」我問。「你報仇了嗎?」
他笑,笑得像當年在馬背上問我他帥不帥的少年。
我聽見外面的孩童在唱:妖后入獄,顧郎情深。
看來,他完成了他想做的事。
「小瓶子,你瞧,你這張臉長的太好,不多不少正好長了一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