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之情】茉莉/在岔路之後
圖/Sonia
許多年前,沒有工作而在母親販賣海味零嘴攤位幫忙的小弟,一夜賭光了假日收入,隔天,遠道參加親戚婚宴的母親返回,痛罵了他,叫他不必再去幫忙。大段時間,小弟把自己關在房間,等到夜裡母親和父親都睡了纔出來找東西吃。那幾個月,每每看到路邊有人低頭行乞,或是睡在路邊,我總想着,會不會有一天小弟也要這樣度日?
小弟沒有成爲街友,在父親離世、母親罹癌之後,擔起照顧母親也看顧攤位生意的責任,只是,那不曾戒斷的賭性,終究讓他在母親離世後一年賭掉了攤位。三年後,更因爲逃避追債,來不及整理衣物,穿着拖鞋、便服就騎機車離開了家,並且從此失聯。
之後,我又習慣對街友停駐眼光,包括不知從何時「落腳」在附近高速公路涵洞下的一個街友。
那個涵洞是我晨昏散步常經過的地方,某一日,發現有變電箱那側的人行道堆放了幾袋衣物和回收的瓶罐,走近一看,變電箱水泥基座向牆面突出的平臺躺着一個頭發花白的男人,我快速走過,知道那不是小弟。有幾個早晨,我從另一側人行道經過,那人正坐着看報紙。
每個人成爲街友的原因,以及對於那樣生活的感受,都是隻有當事人才能訴說的故事。
去年十月,小弟騎走那輛我們給他幫母親載貨的舊機車,在排氣檢驗期限過期前已在外縣市完成檢驗,也許小弟已然落腳在某個地方。從此,只要經過有工程施作的馬路,我就會忍不住看着那些多半是受僱於臨時發配工作的工人,想像小弟也在某個地方,這樣用勞力換取生活費用。
除夕前,我寫了春聯,拿回已無人居住的老家張貼,「美德一生留餘蔭/迷途千里待佛光」,「美」是母親的名字,母親一生勞苦寬厚,將小弟留在幾年的正路里,而今,走上岔路的小弟何時才能再回老家,在佛燈前上香?我在等待的同時,用文字記下這一小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