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隊大叔】程耀毅/殺出來的程咬金
圖/Betty est Partout
三十年前我和我那時候的女朋友張同學,壓根也沒想到要和大家一起到大禮堂裡,參加什麼大拜拜儀式感的畢業典禮。比那還重要的,是我們約了雙方家長一起在校園裡第一次見面。
兩邊的父母分別從嘉義和臺中上來臺北,第一次到他們孩子念大學的地方(我記得我第一次坐嘉義客運專車上來學校時,還背了一捆用紅色塑膠繩緊緊包覆起來「我媽覺得臺北比較冷」的新棉被)。
參加畢典是一個最自然的見面裡由。在那個沒有手機,還是高度仰賴口頭約定的八○年代,我們說好上午十點半約在校園裡的小巴黎(對,就是大學生對於幾張木質長椅排在一起的地方的重度浪漫命名)見面。一起拍照,說幾句善良人會說的客氣話,不用吃飯,不用等到大家都笑僵,然後在誰說錯話或是問錯問題前說再見。剛好的社交分量,像是一杯「中杯,微溫,半糖,外帶」的手搖飲。我們各自把宿舍裡的行李雜物塞進我們爸媽的車,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見面地,跟着自己爸媽的車離開。
我們寫信給彼此。比起貴森森的長途電話,那是經濟的通訊選擇。張同學開始工作。我被分配到臺南的新兵訓練中心三個月。在可以會客的每個週末,張同學會從臺中坐中興號到嘉義和我爸媽會合後,一起開車到臺南來把我領出來。和大家一起圍坐在教室裡等待被班長召喚「XX號出列,家長會客」的拯救時刻是最煎熬的。總是很懷疑及羨慕那個87號同學爲何每次總是能在八點開放會客時,第一個被準時點出場。我總是沒有大腦可以回推張同學大概必須在那天幾點起牀,和我爸媽在客運總站會合,帶着我媽買好切好的幾盒糕餅和水梨蘋果,然後纔可以在九點到達兵營這件事。巨嬰一枚。
抽籤抽到差個籤號就拿金馬獎的臺中成功嶺。所以我一直沒有兵變的機會。交假單給成功嶺八號門憲兵檢查時,「你女朋友在那邊等你很久囉」那位裝熟的莊姓一兵就會這樣調侃我。張同學用自己教鋼琴的錢買了一輛二手小車,說這樣方便在我排休的時候接送我。就這樣像串流影片以二倍速地過了一年八個月(奉勸任何聚餐的場合,最好不要提到什麼當兵的話題。男孩總有一堆關於「男孩如何轉化爲男人」的魔幻寫實故事,或其實就是喇低賽)。
我北漂工作,她在臺中。分開兩地,各忙各的兩年後,我們感覺好像可以來結婚了。沒有跳傘或快閃,沒有任何埋有隱藏攝影機的求婚儀式和驚奇橋段。很自然地,就直接在看結婚的日子了。天真的我,覺得在辭掉上一份工作,仍在待業的時候,剛好可以好好專心地來籌備一下拍婚紗迎娶流程之類的。這股水到渠成的氛圍好像也很自然地流瀉在雙方家族的準備過程中。
一直到算命師出現。
張同學的家裡固定都會請一位家族裡大家都認識的算命師前輩,每年幫大家看一下流年及個人該注意的事項。結婚前請算命師合一下八字,也是形式多於實質意義的流程。「如果您們大人們還管得住你家女兒的話,我就勸您們不要讓這件婚事成立。」老師說。
「啊?可是……他們都在一起七年了。」
「對,所以我才這樣說。要不然這女的這一生會嫁二夫,男的會娶二妻。」
哪裡殺出來的程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