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之道‧徵文優勝作品】金默穎／讓水帶走

讓水帶走。圖／無疑亭

白天奔波忙碌，夜晚面對家務瑣事，還有活力充沛的學步兒隨時召喚。有時候，連坐下來好好吃頓飯都變成奢侈。

等到塵埃落定，整個人像被時間壓皺，只想扭開水龍頭，洗個澡。熱水一開，蒸氣瀰漫，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家人不會在這時找你，小孩暫時交給另一半，手機隔在門外，連時間也像被按下了暫停鍵。潺潺水流順着脖子滑下來，有時像安撫，有時像重啓，沖走的不只是汗水與髒污，還有日子的重量。

曾經上過一門情緒覺察課，老師說，當情緒滿盈時，可以想像自己站在一座橋上，看着底下的水流，把那些煩躁、委屈、不甘心，全都交給水，讓它們漂遠一點，再遠一點。

這個畫面後來住進我腦海，成了我洗澡時最常召喚的意象。有時站在蓮蓬頭下，我會真的想像自己站在那座橋上，讓整天的焦慮順着水勢緩緩退去。水面沒有停止，但我能站在原地，呼吸變得穩定。那是一種暫時不被生活推着走的狀態，是少有的靜止時刻。

出門在外不能洗澡時，我就洗手。很久。久到同事都笑我是不是在裡頭打坐。我總笑着說要「溼搓衝捧擦」，其實只是想偷一段小小的靜默時間。水從指縫流過，像提醒我：「你還能感覺，還沒被吞沒。」那是一種重新接上感官的方式，一種回到「我」這個存在的練習。

星座專家說，我的守護星是水星。雖然水星和水的關聯僅止於字面，但得知這點時，仍讓人產生一種似是而非的安慰，彷彿一切都有了解釋。也許正因如此，水成了我與內在連結的路徑。洗澡、洗手，這些微不足道的日常舉動，成爲讓我「慢」下來的方法。不是逃避，而是我願意面對情緒之前的暖身操。

水停了，肌膚仍溼，思緒經過水的緩衝暫時不再喧譁。我站在霧氣還未散盡的浴室裡，沒有頓悟，也沒有答案。只是心跳比較平穩了。這就夠了。我知道，我又可以繼續往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