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納百川》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鮑家麟）
富甲一方的華家也有一批武功高強的打手。他們警告泰婉的男朋友：「不要偷雞不着反蝕把米」，更警告泰婉：「玩火者必自焚」、「螳臂當車只能自取滅亡」、「凡是數典忘祖的人，從來沒有好的下場」。（示意圖:shutterstock/達志）
華家原是富甲一方的大戶人家，但因華大清是個敗家子，平日裡遊手好閒，不務正業，又嗜賭揮霍，不擅理財，最終難免家道中落。大家都說華大清是個沒出息的，幸運的是他還不敢私自出售家傳的農田和地產。
這年頭地方治安欠佳，搶劫擄人之事屢有所聞。鄰縣姓殷的土豪（洋名England英格蘭），以販賣鴉片致富。他見華家大女兒欣康（與香港同音）落落大方，頗有姿色，就起了壞念頭。他想到自己已有妻室，就託媒去遊說華大清，想娶他女兒爲妾，華大清當然不願意，就很客氣地婉拒了。殷老大請人傳話說「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有一天，華大清覺得不舒服，還有點發燒，就出門去看醫生。遇見殷老大帶了一羣手下的人，拿着棍棒，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把華大清綁架拖走了。華大清嚇得直哆嗦，六神無主，心想自己命在旦夕，勢單力孤，不知如何是好。殷老大拿出一張賣身契，要他將女兒欣康嫁給殷府爲妾若干年，由華家付嫁妝白銀若干錢，期滿得回孃家。華大清已是嚇破了膽，只得順從。
華家真的是禍不單行。一個外地名叫浦土哥（洋名Portugal葡萄牙）的紈絝子弟，他父親開餐廳，生意不錯，招牌菜甜點的蛋撻遠近馳名。浦土哥眼看殷老大演出搶親，居然得手，他立刻摩拳擦掌，想要依樣葫蘆去搶華家二女兒娥梅（與澳門同音）。一天，浦土哥和幾個朋友在街上遇見華大清，他就把這個意思說明白了，華大清嚇得膽戰心驚，數日內就簽了娥梅的賣身契，上面也言明將她讓給浦土哥若干年數，期滿得回孃家。浦土哥喜出望外，自己沒有用一兵一卒，也沒花一文錢，居然也能順利得手。
有了這樣恐怖的經歷，華大清就將其他女兒們都快快的定了親，只剩最小的年幼的女兒泰婉（與臺灣同音）還沒婆家。鄰縣有個心狠手辣的暴發戶倪鵬（又名Nippon；「日本」之日語發音），沒安好心，早就在那裡日夜盤算如何取得華大清的小女兒，人們都說泰婉長大以後一定是華家女兒中最美麗的，最可愛的。有一天，倪鵬模仿殷老大，帶領手下人等，拿着棍棒，在街上守候華大清，一見他出現就將他綁架，逼迫他籤賣身契，將泰婉賣斷，永久割讓，並由華家付嫁妝白銀若干錢。華大清不願賣斷，倪鵬的嘍囉們拳腳交加，狠狠地揍了他一頓。華大清只得依從，但他的健康情形每況愈下。
有路見不平的人問道：「這種無法無天的情況怎麼能夠忍受？」有人就說：「不能忍受，又能怎麼樣？在這個世界上就是要比誰的拳頭大」，有學富五車的讀書人解釋說：「這本來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各種動物植物要在自然界生存，就要遵循物競天擇，自然淘汰，適者生存的法則」。達爾文進化論已爲大家普遍接受，而要生存，唯一途徑就是追求富強。
華三民是華大清的小弟弟，他見兄長懦弱無能，揮霍無度，治家無方，在地方上受到如此屈辱，讓全家人顏面無光，這種恥辱實在無法忍受。在泰婉被賣斷之後，華三民就變成華府當家的家長。華三民開源節流，慘淡經營，重振家業，夙夜匪懈，努力經營。他更僱用打手，保衛家園，絕對不讓惡人來打他女兒的歪主意。
欣康在賣身契期滿之後，本可立刻回家。但是她在殷家這許多年，有了一種類似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似的感情，覺得依依不捨，她沒能像妹妹娥梅那樣，能回家的時候馬上回家，經過了一番折騰，欣康感受到華家人愛護她的誠意，最後還是回家了。
泰婉的情形比較複雜。當初因爲倪鵬的堅持，她的賣身契中，沒有列明有效年數。但倪鵬多行不義，殺人越貨，東窗事發，關進了鐵牢。當年與華大清所籤的賣身契正式作廢。華三民準備接泰婉回家，但因戰事爆發，各人四散逃生。戰爭結束之後，華家的主人華重功更是發奮圖強，並誓言「我命由我不由天」，在地方上很得人欽佩。華重功好言要接泰婉回家，泰婉卻說她已經不是華家的人了，這使華家上下都很傷心。
華家在華重功的掌管之下，家業蒸蒸日上，生氣蓬勃。昔日兇狠的四方土豪都對華家恭敬有禮。他們全家都覺得不能把泰婉接回家，讓她流落在外，是華家人不能忍受的奇恥大辱。
泰婉有個親密男友，雖然英俊帥氣，但債臺高築，沒安好心，正在打泰婉的主意，要用她來交易更大的財源。泰婉聰明美麗，善良天真，還有個外國名字叫褔爾摩薩。而華家今非昔比，一家人將泰婉回家視爲華家的核心利益，相信能花點錢把泰婉接回家也是好事──這樣才能圓了多年的宿願。
俗語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如果泰婉受人挑唆不肯回家，而那人只想利用她，壓榨她，玩弄她，欺她，睡她，而根本不是真心愛她，也無意娶她。華家的人紛紛議論道：也許有一天，泰婉會被華家人的誠意所感動。親人的熱情呼喚，不能視若無睹，置若罔聞。
如果泰婉不肯用善意來回饋親人的努力，仍然執迷不悟，由着這人壓榨玩弄，幹些傷害華家的勾當，一味對華家挑釁謾罵，這就似乎和華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了。富甲一方的華家也有一批武功高強的打手。他們警告泰婉的男朋友：「不要偷雞不着反蝕把米」，更警告泰婉：「玩火者必自焚」、「螳臂當車只能自取滅亡」；「凡是數典忘祖的人，從來沒有好的下場」、「早晚要來收了你」，他們好似已經對泰婉失去耐心了。
也還是那一句老話：「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但這種兩敗俱傷的悲劇是大家都不願看到的。
（作者爲亞利桑那大學榮休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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