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貨幣體系（五）：未來趨勢展望

（學之智經濟原創）

在前幾期文章分析了當前國際貨幣體系存在的缺陷、問題，意味着當前國際貨幣體系需要變革和完善。未來國際貨幣體系將發生怎樣的轉變？估計沒有人能夠準確預判。不過，可以看到一些較爲明確的發展方向。從發生的概率從高到低排序，預計依次爲：多元化貨幣格局（美元地位持續削弱但依然爲主導）、區域貨幣集團（歐洲、亞洲、非洲都可能出現貨幣集團）、貨幣碎片化（極端地緣政治和經濟脫鉤的結局）、去中心化的數字貨幣體系（需要AI技術進步和算法優化）、超級央行體系（全球貨幣一體化）、貴金屬貨幣體系（避險情緒的短期現象）。

多元化貨幣格局

以美元爲核心的國際貨幣體系存在諸多缺陷，未來美元作爲國際結算和儲備貨幣的份額預計將逐漸下降。歐元、人民幣等貨幣作爲重要補充，在國際貨幣體系中的份額有望提升。目前美元在全球外匯儲備中的佔比約爲58%，處於1994年以來最低水平；歐元在全球外匯儲備中的佔比約爲20%；人民幣在全球外匯儲備中的佔比約2.8%，數據不大，但已創歷史新高。未來美元的比重可能繼續下降，歐元和人民幣的比重將逐漸上升。不過，在可預見的將來，美元的主導地位難以撼動，歐元和人民幣作爲國際貨幣存在各自的風險與挑戰。如果歐元作爲國際貨幣，由於歐洲缺乏統一的財政，主權信用較爲分散，貨幣體系風險較大。如果人民幣作爲國際貨幣，由於中國是貿易順差國，不具備對外輸出貨幣的基礎。加大貨幣互換難以滿足經濟發展需要，並且存在外幣匯率波動風險。

區域貨幣集團

歐元已經超越了國界，成爲一種較爲成功的區域結算貨幣，爲國際貨幣體系探索出一種切實可行的模式。未來，歐元國家將加快構建資本市場聯盟，降低成員國壁壘，促進歐元競爭力的提升。亞洲的貨幣區域化發展則依託於貨幣互換，東盟與中日韓多邊貨幣互換協議生效並持續推進，對於區域內經濟貿易發展至關重要。未來，東亞和東南亞加強地區貨幣和金融合作，發展方向是以多種主權貨幣相互掛鉤的區域貨幣聯盟。爲了推進非洲大陸自由貿易區（AfCFTA）建設，15個非洲國家試點測試統一支付系統（Pan-African Payment and Settlement System, PAPSS）。這是非洲金融一體化進程中的關鍵突破，目的在於解決區域內貿易的貨幣結算難題，同時也爲探索建立區域貨幣集團打基礎。此外，金磚國家也在開展貿易結算單位（BRICS CU）試點，雖然短期內象徵意義大於實際效果，但長期可能重塑新興經濟體間的金融合作模式。

貨幣碎片化

如果發生極端地緣政治衝突，或者主要經濟體硬脫鉤，可能出現國際貨幣體系碎片化。例如，倘若中美全面對抗、俄烏戰爭外溢，主要經濟體之間出現經濟脫鉤、金融斷鏈，就可能形成多個相互割裂的支付、結算和儲備貨幣陣營。在這樣的極端情景下，美元陣營將繼續依賴SWIFT、CHIPS，同時可能出現其他貨幣陣營。爲了應對美國關閉SWIFT，歐元清算系統（TARGET2）、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CIPS）就會強化自主性，建立新的貨幣體系。非洲支付系統（PAPSS）、金磚貿易結算單位（BRICS CU）也將順速加強貨幣化演變，形成相應的貨幣體系。此外，俄羅斯、印度、巴西等國家可能加快建設以各自爲中心的貨幣交易系統，使得全球貨幣體系出現碎片化。在這樣的環境下，全球經濟的不穩定性顯著上升，一些小國可能成爲“貨幣孤島”。

去中心化的數字貨幣體系

這是一種理想狀態，使得國際貨幣體系能夠在理論上擺脫對單一國別貨幣的依賴，有助於解決當前國際貨幣體系存在的諸多弊端，如匯率風險、支付效率低、金融制裁濫用等。目前已有超過130個國家在研發各自的央行數字貨幣（CBDC），中國的數字人民幣（e-CNY）已試點應用，可能重塑跨境支付模式。然而，在現實推行中存在諸多難題，如技術成熟度、國家主權讓渡、全球經濟穩定性。目前的AI技術和算法難以支撐全球貨幣體系，貨幣供應量與經濟發展需求不能匹配，使得比特幣等數字貨幣的幣值常常暴漲暴跌，只能成爲投機品，不適合作爲交易活動的支付手段。去中心化的貨幣體系將削弱政府的貨幣政策控制權，實質上是對國家主權的一種稀釋，使得主權政府的權利流失，存在潛在風險。此外，數字虛擬貨幣的匿名性使得非法交易難以察覺，這將助長違法行爲。

超級央行體系

在理論上，組建一個全球央行，發行超越國界的國際貨幣，成爲所有國家的支付手段和儲藏手段，這是最完美的解決方案。這樣的超級央行可以在現有的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基礎上組建，發行超主權國際貨幣可以通過升級現有的SDR演變爲“全球元”。這個做法可以徹底解決當前國際貨幣體系的弊端，如美元霸權、匯率波動、支付割裂等。然而，這一構想面臨政治、經濟和技術層面的巨大挑戰，目前而言只能停留在理論紙面上。首先是主權讓渡的困難，大部分主權國家都不會輕易放棄主權貨幣，美國不願放棄美元，中國不願接受外部控制人民幣供應。其次是貨幣發行基礎的問題，超主權國際貨幣沒有明確的主權信用作爲支撐，缺乏充足的信用基礎，使得貨幣發行的錨不穩定，將嚴重影響貨幣體系的穩定性。再者存在系統穩定性問題，全球央行一旦出現黑客攻擊或政策失誤，影響遠超單一國家，輕微失誤就可能釀成全球性金融危機。

貴金屬貨幣體系

無論東方還是西方國家，在人類社會數千年曆史中，大部分時間採用的是貴金屬貨幣體系。自工業革命以來，尤其是20世紀以來的100多年時間裡，才拋棄了貴金屬貨幣體系，採取了主權信用貨幣體系。近年來，隨着美元信用的趨弱，全球許多央行加大黃金購買量，引發“是否迴歸金本位”的討論。然而，金本位制是回不去的，只可能是金融市場不穩定情況下的臨時現象，表現爲避險情緒上升使得搶購貴金屬現象。金本位制難以使用於現代經濟，根本原因在於黃金總量無法匹配現代經濟規模。在工業革命之前，全球經濟增長速度較爲緩慢，黃金開採量基本上能夠滿足經濟發展中交易活動的支付需求。工業革命後的經濟爆炸式增長，黃金供給增速跟不上經濟增速，使得貨幣短缺，最終不得不廢除金本位制度。當前，即便美元地位被削弱，甚至全球美元體系崩塌，也不可能回到金本位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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