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溫柔的呢喃

散文

雨絲細密地落下，濡溼了衣襟，也濡溼了夜色裡的溫度。傘下的人羣靜靜地走着，像流動的星河，朝着平溪的天燈廣場緩緩涌去。有人小心翼翼地捧着紙燈，生怕一滴雨水滲透了它的願望；有人輕聲細語，和身旁的孩子講述關於天燈的故事；還有老人佇立在街角，目光望向天邊，彷彿在尋找一個遙遠而熟悉的名字。

空氣中瀰漫着溫熱的氣息，夾雜着雨水的涼意。老街上，攤販的吆喝聲此起彼落，熱騰騰的地瓜、剛炸好的芋圓、滋滋作響的香腸，香氣隨着溼氣蒸騰，彷彿也成了一場人間煙火。有人站在攤前駐足，捧起紙杯啜飲熱湯，暖流在掌心間浮動，也浸潤了內心深處的一絲柔軟。

遠處的燈火微微顫動，像無數顆溫柔的心跳。火車緩緩駛來，從山林間探出頭，鳴笛聲被夜色吞沒，只剩下一道長長的軌跡，將過去與未來悄悄銜接。鐵道旁的房舍，斑駁的木牆記錄着時間的痕跡，燈光透過窗櫺灑落，溫暖了夜行人的步履。

天燈緩緩升起，在夜空裡點燃微光。人們仰望着，像是仰望一個無聲的祈願。願望寫在燈籠上，筆畫深深淺淺，有些是孩子歪歪扭扭的字跡，有些是戀人並肩寫下的心願，有些則是歲月沉澱後，最簡單卻最深的盼望。風輕輕託舉着它們，像一封封無需地址的信，遞向看不見的遠方。

「願家人平安。」

「願考試順利。」

「願世界無恙。」

一盞盞燈火在夜幕中展開，像是繁星倒映在人間。微光閃爍，忽明忽滅，彷彿在天空寫下一則則未完成的詩篇。雨漸小，霧氣瀰漫，街角的貓蜷縮在屋檐下，睜着琥珀色的眼，靜靜地望着這場人間煙火；微不足道的小鳥立在電話線上，羽毛被霧氣染上溫潤的光澤。

人們或歡笑，或沉默，所有的聲音在這一刻都變得柔和，像一首緩慢悠長的詩。站在橋上的女孩舉起相機，試圖捕捉這剎那的美好，而她的身影也被映照在河面上，與燈火交錯，模糊了現實與夢境的界線。

年少時的我們，曾經在紙條上寫下無數願望，將它們折成紙飛機、藏進書本的縫隙、或輕輕吹落蒲公英，期待某天，它們會在某個遙遠的角落悄然實現。而如今，那些願望是否仍在？是否已被歲月沖淡，或已悄悄成真？

夜色之中，那些緩緩升起的燈火彷彿在低語，在天與地之間輕輕呢喃。或許它們終將消失在雲層之後，但某個不知名的角落，或許仍會有一點微光，靜靜閃爍，爲某個遙遠的願望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