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詞人視角看樂壇轉變 方文山談近五年愛團與碎片化時代的聆聽習慣

方文山認爲目前華語樂壇分衆化是很正常的變化，難以抵擋也無需抵擋。（方文山提供）

「我一開始進來唱片圈的時候，受到羅大佑、李宗盛老師的影響。」方文山說。在他眼中，羅大佑的作品像是對生活的省思與反叛、而李宗盛則用細膩筆觸描繪情感風景，這些都形塑了他對音樂與歌詞的想像。「像《之乎者也》、黑名單工作室那張經典專輯，對我來說，那些作品都不像流行音樂的流行音樂，但卻改變了我的眼界。」

這些音樂養分，也讓他自入行起，把聽音樂當成是一種進入工作狀態前的儀式。他總是在進工作室後、開始寫詞之前，讓音樂先響一陣子、開車時，則隨機播放電臺或接上藍牙聽隨身碟裡的歌，不刻意挑選風格、曲風或語種，從經典歌曲、嘻哈到抖音上破譯的熱門歌，他來者不拒，「我會去理解現在年輕人喜歡什麼，有時候那些熱搜歌也很有道理，也有它打動人的地方，那也是一種時代語言。」

談到聽歌習慣這件事上，他坦言自己除了當評審之外，很少從頭到尾完整的聽完一張專輯，另外他還偷偷吐了苦水，「評審的工作量實在太大了，到了後期我都不敢接了，因爲那個幾千上萬張的專輯，真的是很難每一首都完整的聽完。」

身爲一名作詞人，從以前養成的職業病，讓他自然而然的在聽新歌的同事，會特別注意「歌詞」，「那是本業反應；編曲和歌詞的結構也會留心，會想這首歌爲什麼要這樣設計。」但如果是去KTV，他反而不唱自己寫的歌，「因爲創作過程中早就聽過幾十遍，唱起來有點像在工作。

雖然近年方文山較少直接曝光於公衆面前，但他至今仍保有對音樂的敏銳觀察，談起這五年最常聽的音樂作品，他脫口而出的是老王樂隊、告五人、茄子蛋等三組音樂人，「他們的創作力旺盛，而且羣衆基礎也夠大，幾乎成爲現在聽團世代的代表。」這三組樂團也可以說是「從獨立唱到主流」的代表之一，不過談到主流與小衆的分界，在這個影音多元平臺旺盛的聽歌環境裡，樂壇與聽衆間變得有些碎片，只靠聆聽族羣多寡來對音樂人、一首歌貼標籤，並不太精準。

方文山分享過往歌手要出歌，需仰賴一個很龐大的音樂產業結構，歌手需要擠進十分少數個唱片公司，而唱片公司則靠着集中又少量的平臺打歌，一首歌的問世需經過層層關卡，但現在這種唱片工業SOP已經完全被打散，而方文山認爲這種轉變既快速也不可逆。

「現在只要上傳就能發表，誰都可以當歌手。」對創作者而言，這是更自由也更幸福的年代，「你不需要等別人拍板或通過企劃，你自己就是平臺。」但與此同時，因門檻門檻降低、資訊爆炸，市場上出現成千上萬鋪天蓋地的新歌、如雨後春筍般冒出的歌手，卻也因此常常會讓人記不住，似乎再次印證他欲強調的「音樂的價值，最後還是交給時間判斷。」

聊到近年金曲獎與大衆聆聽習慣的斷裂，他十分淡然地用「時代的特徵」來解釋，「我倒認爲它是一種時代性的一種變遷，所造成的必然性。沒有人能夠阻擋、或者是去扭轉，甚至應該理解成不需要，反而造成現象的必是這個時代的需求。」誠如上段所述，音樂、唱片工業已不復以往，這樣的斷層、碎片化的聆聽習慣、受衆，是個必然的結果，與其將之定義爲藝術與通俗的壁壘，不如坦然面對。

在這個網路世界、多平臺世代裡，方文山認爲音樂只有好聽不好聽、很多人聽跟很少人聽，應該不存在藝術性與通俗性，至於藝術與通俗的理解，他說「這個世界還是會讓經典的歌曲留下來，至於那些所謂的口水歌，他可能會紅極一時，在某個時空背景下引領風騷，但3年、5年後就沒有人聽了，而一些耐聽的、雋永的、經典的，或者是所謂音樂藝術性比較強的歌，他會留下來。」

回到這次Choix第二期的副標「夏季之音」，對方文山而言，夏天是給人戶外的感覺，「因爲你只有到了戶外，才能感受這個季節的不同」，而午後雷陣雨則是他夏季最深刻的記憶，他透露自己其實很喜歡聽下雨的聲音，因此〈聽見下雨的聲音〉這首歌纔會油然而生，「我特別喜歡是雨打在屋檐上，或者是玻璃上的那種聲音，因爲驟雨的形成，是氣候的關係，人爲無法控制，那這種不管文明發展到什麼程度，都無法控制的自然現象，會覺得比較像生活中的一種驚喜或者是意外。」這也是歌曲〈不能說的秘密〉裡那句「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與妳躲過雨的屋檐」創作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