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誠:寸錦寸金間,織造南京雲錦的過去與未來
有一千六百多年曆史的南京雲錦,因其色澤光麗燦爛、美若天上雲霞而得名。它用料考究,織造精細,有“錦中之冠”的美名,是中國三大名錦之首,代表了中國絲織工藝的最高成就。在元、明、清三朝,南京雲錦都屬皇家貢品。
2006年,南京雲錦木機妝花手工織造技藝被列入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2009年,又入選了聯合國《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穿越歲月長河的南京雲錦,在一代代匠人的精心守護與創新傳承中,不斷煥發新的生機。
陳誠是人類非遺南京雲錦木機妝花手工織造技藝代表性傳承人,作爲一名“85後”和“織二代”,他用雙手織造着傳統與創新的紐帶,書寫着千年雲錦技藝的新篇章。
陳誠生於1985年,父母皆是雲錦織匠。在那個非遺尚未成爲熱門話題的年代,傳統手藝在年輕人當中並不“吃香”。大學期間,陳誠學習的是發動機專業,可以說是與雲錦織造“完全不挨着”。轉機出現在2006年——南京雲錦木機妝花手工織造技藝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陳誠的父母最先感受到水溫的變化——從事多年的手藝受到了國家級重視,他們便建議陳誠也來試一試。
“當時只是試着做做看,哪怕沒成功至少也能給父母一個交代。”陳誠回憶道。未曾想,這一試便開啓了他的“雲錦人生”:從最初的“爲了爭口氣”而堅持,到後來的漸入佳境,他在雲錦中找到了自己的熱愛與方向。
雲錦,素有“寸錦寸金”之稱,其繁複工藝至今無法被機器完全替代,陳誠技藝學習的過程也並非一帆風順。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他被安排完成織機的線頭接續,上萬根絲線必須一根不差地精準對接,“不能錯也不能斷”,當時對機器操作還不熟的陳誠,憑藉着心裡那股“不能丟人”的信念與衝勁兒,一直工作到夜裡兩點,終於圓滿完成了任務。
這種“爭口氣”的信念,支撐着陳誠度過了無數個日夜。陳誠的努力也被師傅看在眼裡,願意給他更多鍛鍊的機會。有一次,師傅讓陳誠參與到一幅“時間緊任務重”的作品創作,他直接搬到公司旁邊的宿舍,連續三個月每天弓腰工作十小時,金絲在雙手留下了勒痕,他疼痛難忍卻不敢有絲毫懈怠。當傾注無數心血的作品完成,得知將送往博物館的那一刻,陳誠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陳誠深知,傳承不意味着固守一隅,而是要在創新中延續生命。他發現清代宮廷舊藏的妝花紗質地僵硬,與文獻記載的“輕如雲煙”相去甚遠,便帶領團隊耗時兩年,改良絲線配比與織造工藝,最終復原出柔軟貼膚的妝花紗,並設計出《銀海飛鶴》披肩。這款融合古法與新意的作品,既保留了雲錦的華麗質感,又增添了柔軟貼膚的現代特性,成爲陳誠創新路上的標誌性成果之一。
在裝飾畫領域,他大膽突破雲錦傳統圖案的侷限,與當代畫家跨界合作。改良紗線工藝,提高紋樣精細度,將工筆畫的細膩、山水畫的意境融入雲錦之中。
在服飾領域,陳誠同樣大膽創新:針對雲錦成本高、難以日常實用化的難題,他引入機械化輔助生產,降低成本的同時提高生產效率;將真絲與再生纖維、聚酯纖維巧妙結合,推出馬面裙等兼具美觀與實用性的產品。這些服裝既保留了雲錦的華麗質感,又增加了布料的耐磨性,一經上市便受到消費者的追捧,成爲國潮圈的新寵,讓傳統的“皇家專享”走入了尋常百姓家。
“雲錦在古代本就是商品,它的風格與紋樣會隨着時代變遷而變化。”陳誠對雲錦技藝的傳承與創新有着自己的理解。在他看來,當代傳承雲錦,關鍵在於實現市場化,把技藝做成產品滿足消費者需求,才能讓古老的技藝在新時代找到新的生長土壤。
陳誠將匠人精神視爲對技藝的終身堅守,“擇一事終一生”,希望徒弟們能將雲錦技藝當作畢生追求的事業,而非僅僅是一份工作。
招收徒弟時,他看重年輕人對雲錦的純粹熱愛、沉穩的性格以及心靈手巧的特質。教學過程中,他摒棄傳統師帶徒的嚴苛模式,以平等、開放的態度與學徒們交流,通過分享自身經歷、鼓勵徒弟參與各類活動,讓他們在實踐中獲得成就感與榮譽感。當徒弟們遇到困難時,他也會耐心溝通,給予指導和幫助,用自己的行動詮釋着新一代傳承人的責任與擔當。
除了在織機前傳承技藝,陳誠還通過各種渠道推廣雲錦文化。他帶着雲錦走進校園、社區,讓年輕一代觸摸千年絲線;也在國際舞臺上展示雲錦之美,讓世界領略中國非遺的魅力。
穿梭千年的雲錦,在陳誠等新一輩傳承人的手中綻放出新的光彩。從初入行業的青澀少年,到如今肩負傳承重任的非遺大師,陳誠用二十餘載光陰,在經緯交織中書寫着對雲錦的熱愛與堅守。他的腳步不停,正如他手中織機的穿梭,永不停歇。
統籌|馬晨
採寫 | 蛋撻
編輯 | 蛋撻
設計及AI製作 | 丁小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