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舞小妹、金馬演員到問鼎金曲獎 58歲林美秀:試試看,別急著說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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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鄭鬱萌】

六月二十八日即將揭曉的金曲獎,最佳臺語女歌手獎競爭激烈,被稱爲「死亡之組」,有老將蔡秋鳳、詹雅雯,也有創作新秀王匯築、李竺芯,但其中一位入圍者讓不少人出乎意料,是演員林美秀。

「那天我在等老公買便當回家,他一進門就說:『恭喜入圍金曲獎!』」林美秀正想說開什麼玩笑,手機卻叮叮咚咚響起,全是朋友的祝賀訊息,她抱着便當哭出來。

她拿過金馬獎、金鐘獎,如今以《Lady Pum Pum》入圍金曲獎,林美秀站在生涯距離三金得主最近的時刻,卻不急着得獎,她只是很想試試看。

「有些事你原本不會,別急着說『不會』,嘗試看看,有一天也許就會了。」五十八歲的她說:「我這年紀不年輕了,也不算老人,我就想,如果我能做張專輯,讓長輩聽了開心,年輕人覺得特別,那不是很好嗎?」

總是先想着讓人開心,林美秀是出身宜蘭中藥行的長女,所有人對她的描述都是:很會照顧人。

照顧人的她,被親友羣圓夢臺語歌王:她的歌聲有故事

意外的旅程,從舞臺劇「人間條件七」的後臺開始,合作的金曲臺語歌王謝銘祐彈吉他,她說:「我喜歡他唱歌那種沙沙很蒼涼的感覺,就厚着臉皮說,『欸,黑仔(謝銘祐的小名),也幫我寫兩條(歌)』,沒想到他真的寫了。」

有了兩首歌,她本想錄了放上YouTube就好,然而有天深夜跟好友彭佳慧電話聊天,彭一聽就說:「出專輯啊!妳現在不試,以後會後悔喔!」結束電話十分鐘後,彭佳慧就傳了她創作的曲子demo來。

那旋律讓林美秀想起往事。她跟丈夫張熙明聊起:每次返鄉,母親會坐在門口等她。遠遠看到母親,就知道到家了;母親的名字,是當年不識字的阿嬤去報戶口,承辦人員隨口一句「不然現在春天來了,就叫來春了。」丈夫把這些填進詞,成了〈來春〉。那首歌,她每唱必想哭。

接着好搭檔陳竹升寫歌來了、鋼琴詩人王俊傑也寫了,愛照顧人的她被許多人照顧,歌越收越多,找謝銘祐製作專輯,她還是心虛:「我的聲音不好聽,怎麼辦?」他回她:「什麼不好聽?我一聽妳聲音,就知道有故事;有故事,那就美。」

從來不任性的長女,恐怕只在表演上任性過。林美秀國小時,班上有個漂亮女孩學過舞蹈,在教室表演劈腿。「我看了好羨慕,就求媽媽讓我學跳舞。」她進了蘭陽舞蹈團努力練,被選入能出國表演的專班,旅費需要三萬元,媽媽爲了籌旅費,還標會讓她圓夢。

「我真的很喜歡錶演。」就這樣一路跳進了國光藝校舞蹈科,同學楊麗菁回憶:「美秀個性活潑又愛逗人笑,而且真的很會跳。」

有次林美秀回宜蘭,望見家門口的母親,嚇了一大跳,原本九十幾公斤的圓潤母親,瘦到只剩四十幾公斤。原來母親在菜市場昏倒,家裡養的狗阿財跑回家狂吠,爸爸發現不對勁,跟着狗衝到市場,把母親送醫院,母親從此必須洗腎度日。「但我每次打電話回家,她什麼都不說。」林美秀說。

母親病倒、數度工作驟減咬牙從舞者變演員,不喊苦

當時中藥行生意下滑、母親多次進出醫院,母女倆好幾年春節都在臺北的醫院急診室裡度過。林美秀畢業時,正是餐廳秀全盛時期,舞者條件嚴苛,當時體重五十公斤的她被嫌胖,她發狠一個月減十公斤,才順利進入藍心湄的舞羣。舞者一個月可賺四、五萬元,比一般上班族多,她全都拿回家。

就這樣跳了八年,秀場沒落,香港舞羣興起,工作變少了。租屋處的室友徐譽庭引薦她進入屏風表演班,一開始她只演沒臺詞的小配角、幫演員快速換裝,但《西出陽關》美國巡演前,第二女主角黃乙玲忽然無法成行,角色便落在林美秀身上。

「我好怕背(劇)本,飛機上也背、到飯店也背,」她回憶:「其他人出門觀光,我關在房間裡跟(屏風創辦人)國修磨戲……如果沒有他推我一把,這輩子我不會懂演戲是怎麼回事。」

世上沒有什麼天上掉下來的機會,每一次舞動、每一句臺詞,都是咬牙換來的。從舞者變成演員,林美秀留在舞臺上,生活卻很困頓。從前跳一場秀酬勞一萬多元,現在演一場舞臺劇是一千五百元。

沒戲演時,她管服裝跟打雜,最窮時只剩十五元,一天只吃一餐稀飯,回宜蘭她什麼都沒說,但父母怎麼看不出來?要回臺北前,母親裝好一包米、醬油、香腸……還塞給她五百元,她想哭,卻只能說:「好啦,跟妳借,我一定會還!」

那個沉甸甸的袋子,她到現在還記得重量。

一部喉糖廣告讓她暴紅天生的演員,卻不當紅花

直到二○○三年,導演陳玉勳拍喉糖廣告時找上她,原本廠商擔心林美秀胖胖的身材會有「吃糖就發胖」聯想,卻沒想到這哭聲嘹亮的孟姜女瞬間暴紅,廣告一演十年,同年她以《黑狗來了》拿下金馬獎最佳女配角獎,逐漸走紅。

「她是天生的演員,一個劇情,她能給你十種表情。」陳玉勳形容她:「不管她演多誇張的角色,都能讓人相信世上真有這樣的人。」

「她對人的觀察太準了,我猜這跟她在宜蘭中藥行長大,看過太多婆婆媽媽、懂得人情世故有關。」導演吳念真甚至說:「她讓我寫劇本時會偷懶,因爲只要用她,就可以省下很多力氣。」

儘管林美秀戲約不斷,卻沒存下什麼錢,好友說她:「左手拿到片酬、右手就付出去了。」即使在人前笑嘻嘻演着快樂的戲,但身爲長女的重擔,依舊壓在她的肩頭。

二○一一年她奪得金鐘獎前,母親過世。她流淚說:「我媽媽說,演戲沒拿獎不要緊,下一次再來就好;但若拿到獎,絕對不能囂張。我會一輩子記得這句話。」

「我一輩子不能當紅花,也不想當。紅花通常開得快,謝得也快,綠葉卻生命力旺盛,可以活很久。」主角來來去去,配角卻像是房間角落的燈,當主燈暗下來時,你就知道它有多亮。

林美秀演過多少次母親,觀衆數不清,但現實生活中,她四十七歲結婚後一度想懷孕,檢查、療程、各種方法都試過,花了三年,最後選擇放下。

明明是悲傷的事,但被她講起來卻變得很歡喜:「我平常睡不熟,每個月去醫院取卵打麻醉,只有那時候睡得最好;還有啊,這三年因爲一起看診,認識好多可愛的女生,很多都生了孩子,有的還生兩個。」

悲傷的歌被笑着唱,酸楚卻更明顯。她說起專輯裡的一首歌〈招家己跳舞〉:「旋律很輕快,講一個女生打扮好漂亮,希望男生來邀跳舞,但根本沒有男生會過來約妳。開開心心唱完了,悲傷纔開始升上來。」

沒有孩子,她便把身邊人當孩子呵護,別人買東西是一份,她買東西是一箱,自己送到朋友家樓下警衛室,之後趕緊逃走,好友鍾欣凌常常又急又嗔的打電話來:「秀秀啊,妳又送什麼來了?」

呵護着的,有時是角色,有時是歌曲。她說,它們像孩子,會長大,也會留下來。三金是不是終點她不確定,對她而言,人生沒有這麼多名次要比,「我只是想,能試的就試,能唱的就唱,做出來,就好了。」

她不再問自己夠不夠格,就唱吧、演吧、跳吧,直到最後一盞燈滅。她人生唯一任性的,終究是表演。而人生不是演給別人看的,得演到自己覺得好了,纔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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