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廬、藤編與我
(圖/作者提供)
2024年,我隨先生來臺定居。當時的臺灣於我而言是一個無法定義的存在,它有太多不同文化體系的痕跡,複雜到沒有落腳點。
作爲初訪者,我拜訪了那間著名的傳統茶館「紫藤廬」。初進入時,我發覺相比起它的知名度與口碑,這實在不是一個令人一眼驚豔的地方,不算精緻,不算特別,抱着疑惑的心我開始觀察。工作人員在爲隔壁桌的外國情侶小聲講解茶的沖泡方式;窗邊座位衣着精緻得體的中年人對坐而飲,不時交流;包廂榻榻米上坐着更多的外國遊客,他們高聲暢談……沒有一組客人是相似的。正和臺灣這個地方一樣,當你嘗試用某一框架定義它的時候,它就給你看別的色彩。是交融。
急於在這裡擁有一方天地的我,抱着學習的心態又拜訪了一個年輕的品牌——kamaro’an。這是阿美族語「住下來吧」的意思。比起他們商業上的成功,我更欣賞的是他們作爲「轉譯者」的身分。材料上的極致樸素——草與藤;結構上的故事性——強調身體與物件的關係;形態上的純真——迴歸部落生活與勞作的日常。極具才華的設計師內心深處,是對部落文化深邃的眷戀。我因此明白了他想要什麼「住下來」(我猜想這或許是部落的好客之語),我們需要的恰是那股直率的生命力量,重新住進我們的心裡。是純真。
我旋即想起福建故鄉的藤編。東南山區的原始森林裡,從不缺少能夠製作工具的材料。起初人們用藤來製作傢俱,相信每個福建孩子的記憶中,都有阿公躺在藤椅上喝茶的樣子,以及那個冰涼的觸感。藤筐也隨處可見,採茶、摘菜,只道尋常…… 我們忘卻的是,藤編——材料藝術,早已與文明共生了千年,因此我們也更容易通過天然材料重新連接自然與文化。我回到福建的鄉村社區,找到了樸素的藤編匠人們(大多是女性),她們有着驚人的對美的直覺,細小的動作如同吟唱,在簡單的重複中創作出韻律。我想把這韻律帶進入日常生活。於是有了我的藤編包品牌——wildliane。我們思考如何把材料的韌性通過編紋發揮到極致,如何將被遺忘的觸感重新在日常中被觸及。
我想將它當作我在這裡的落腳點,一個交融的文化環境,一個看得見純真價值的地方,再合適不過。我不知道將和我的品牌走到哪,變成什麼模樣,那是之後的故事了。福建地區有母親爲女兒準備箱子作爲嫁妝的習俗,結婚時母親說想爲我定做一個藤編箱,我以太過沉重爲由拒絕了。今天我把沉重的箱子,變爲了更輕巧的東西,隨身攜帶,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