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熱議多元貨幣體系,建議IMF擴大SDR籃子

隨着上月特朗普對等關稅政策引發美國資產拋售潮,“多元貨幣體系”“去美元化”成了各界討論的主題。

5月17日~18日,2024清華五道口全球金融論壇在深圳舉辦,在“面向未來的全球貨幣體系”主題論壇上,多位重磅嘉賓共同探討全球貨幣體系轉型的關鍵方向。

在面向未來的全球貨幣體系中,人民幣將會扮演怎麼樣的角色?

“人民幣國際化並非終極目標,而是輔助目標。我們不應爲了國際化貿然取消資本管控或強制推進可兌換。相關改革必須選擇恰當的時機穩步推進。”清華大學五道口金融學院特聘教授施康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從長遠看,隨着中國經濟的持續發展,當條件成熟時,資本賬戶開放和貨幣自由兌換終將實現。屆時,憑藉中國全球重要經濟體的地位,人民幣自然能在國際貨幣體系中佔據應有位置。這一過程應當是水到渠成的自然發展。

專家熱議“去美元化”進程

以美元爲核心的全球貨幣體系正在面臨歷史性挑戰。4月以來,作爲“全球資產定價之錨”和重要的避險資產,美債和美元行情經歷了巨大沖擊。4月9日,10年期美債收益率最高漲至4.5%,30年期美債收益率一度升破5%;4月21日,美元指數自2022年4月以來首次跌破99關口。

聯合國前副秘書長馬克?馬洛赫-布朗指出,美國特朗普政府的單邊關稅政策及“強國政治”轉向,直接衝擊了美元作爲全球貿易結算和儲備貨幣的信用基礎。替代方案則是要有全球多邊主義。

“儘管是以危機的方式,但也恰好給了我們重新塑造全球體系的機會,我們需要建立多邊體系。”馬克?馬洛赫-布朗認爲。

如今的全球經濟,正在變得更加多極化。

瑞銀資產管理全球戰略主管馬西米利亞諾·加斯塔利指出,儘管美元仍佔全球外匯儲備的60%,但新興市場央行正通過增持黃金和調整資產配置,降低對美元的過度依賴。

第一,受美元動盪和過去幾年地緣政治不確定性的影響,現在黃金的地位越來越顯著。公開數據顯示,很多央行,包括中國和其他新興市場國家的央行,都在增加黃金儲備,特朗普採取的單邊主義做法使得這個趨勢變得更加明顯。

第二,在固定收益領域,全球央行和機構投資者在慢慢地調整資產配置,或逐漸降低美元持有量。類似中國這樣的新興經濟體在全球金融體系當中的分量越來越重,儘管目前暫時還沒有其他貨幣可以取代美元,但舊的國際金融秩序可能已經開始崩潰,新的秩序正在形成,這個過渡期會非常長,可能會持續好幾十年。

不過,業內也認爲,美元的地位暫時還不可被動搖。

正如馬西米利亞諾·加斯塔利所言,美元還是全球的避風港資產,因爲它的流動性最強,其他貨幣現在還沒有辦法取代美元。現在大部分的資產還是投資於美國。

“我們不應把這種週期性、市場情緒性的變化當成是趨勢性的變化。”施康對記者表示,近期美元資產遭拋售僅是短期市場波動,並不代表美元作爲國際主要的貨幣可以被替換。儲備貨幣的形成及其市場認可度,本質上反映了一國綜合經濟實力的長期積累。

業內建議擴大SDR籃子

美元信用走弱的同時,人民幣、歐元等貨幣的國際化進程正在不斷推進,成爲美元的潛在競爭者。

馬西米利亞諾·加斯塔利認爲,歐元、人民幣均具備一定潛力。目前歐洲經濟復甦跡象顯現,歐元區需建立財政聯盟、推進金融一體化。歐洲各國需要有政治資本來實現,比如說需要意大利、法國、德國等領先的歐洲國家帶頭推動。

此外,他認爲,人民幣現在還並非完全可兌換,但是它有潛力成爲全球儲備貨幣。過去幾個月,人民幣在全球結算貨幣方面已經邁出重要步伐。可以在非常低的基線水平下慢慢擴大對人民幣的使用。

人民幣國際化也正在實現漸進式突破。“人民幣雖未完全自由兌換,但通過‘一帶一路’貨幣互換、亞投行等機制,跨境使用場景不斷拓展。”施康認爲,中國正從出口導向轉向內需驅動,爲人民幣國際化奠定經濟基礎。

未來全球貨幣經濟體系將沿着哪些路徑發展?有業內專家認爲應構建“意願聯盟”式多邊機制。

馬克·馬洛赫-布朗認爲,近年來,國際機構的作用相對在逐漸減小。在全球不平衡、危機叢生的背景下,需要重新架構國際體系,拿出一個新的解決方案。或可以亞投行、新開發銀行等區域機構爲支點,推動“非美國主導”的合作網絡。

也有業內專家提倡漸進式改革。

“美元承擔了過重的責任,已經成爲一個公共品,需要持續供給全球的流動性,以及各種不同的責任。”施康認爲,從全球的系統而言,需要另外的一種安全資產。歐元有其財政限制,發揮這樣的角色存在困難。

施康建議,IMF需要考慮發展一些國際貨幣,比如SDR(特別提款權)來支持這種可能性。可推動IMF擴大SDR籃子並納入更多貨幣,逐步提升人民幣權重,構建多元儲備體系以緩解美元壓力。

“這些路徑通過制度微調平衡各方利益。一方面,承認了美元現有的地位及美國技術引領作用,另一方面,又以漸進方式爲新興市場爭取話語權,避免體系顛覆性衝擊。”施康解釋稱,雖然目前中國尚未做好人民幣完全自由可兌換的準備,但可考慮兩個及以上的國家一起發揮領導作用。在這一過程中需要平衡競爭與合作。美國不應以對抗維持優勢,需要開放市場;中國應該通過“一帶一路”共贏模式,打消“新霸權”疑慮;歐洲需要加快改革,成爲世界多極體系中的平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