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程：你不能只在贏的時候才喜歡競技體育

新華社貴陽8月24日電 趙一程：你不能只在贏的時候才喜歡競技體育

新華社記者王沁鷗、羅羽

16歲的趙一程今年還沒輸過，直到這場他志在必得的亞青賽決賽。

23日晚，2025亞洲青年攀巖錦標賽在貴陽迎來速度攀巖的決賽日。這個在所有奧運速度類比賽中擁有最短賽道和最快世界紀錄的項目，即將見證新奧運週期中首批亞洲青年冠軍的誕生。

15米高的巖壁之下，中國高中生趙一程無疑是“斷層式”領先的存在。他已手握世界青年錦標賽三金，在同年齡段中罕有對手。更讓全球攀巖界矚目的是，他尚未跨入成年組就已頻超紀錄——年初還沒到16歲時，他就爬出過4秒65，超越了當時的世界紀錄；今年7月的世界盃上剛剛誕生新亞洲紀錄，他僅隔一個多小時後就在國內比賽中將其甩在身後；他的社交媒體網名裡直白地寫着“4.5”，那是他希望自己爬上15米高牆所用的秒數，而目前的世界紀錄是4秒64。它的創造者美國選手塞繆爾·沃森直呼，期待趙一程登上成人賽場的那天——他還沒到17歲，不到參加世界大賽的最低年齡，一切成績都還沒法留在成人世界的記錄簿上。

一場大洲級別的青年錦標賽，“天才少年”的目標自然是冠軍。而除此之外，他還想要更多。

“其實我等待一場能釋放自己的比賽等了挺久的。”賽後，趙一程回憶，儘管在不久前的世青賽上再度摘金，但他對4秒85的成績並不滿意。

“自己當時沒把最好的狀態激發出來，爬完有一種意猶未盡的感覺，還想再爬，還想更快。”

此次亞青賽，趙一程感覺很興奮，甚至有些“太興奮了”。23日賽前，他從還在酒店時就開始熱身，“是熱身做得最充分的一次”。上牆前，他覺得全身都“得到了很好的激活”。第一趟十六進八的攀爬，他的出發反應時僅爲0.103秒——再快千分之四秒，他甚至就會被判搶跑。

場下觀賽的中國國家隊主教練鍾齊鑫看出了少年的野心：“他心裡應該是想衝一個成績。”第二趟，在全場都沒人能爬進5秒的對手之間，趙一程的出發反應時依舊是驚人的0.106秒。而鍾齊鑫介紹，大賽中優秀且穩妥的出發反應時，一般會維持在0.150秒左右。

“我感覺確實是聽到了出發音再讓自己出去的，沒有壓槍，但今天神經太興奮了，腦子沒法很好地控制住身體。”趙一程承認，兩趟之後，他自己都覺得心有餘悸。第三趟，他索性聽到出發音後等了一會兒再讓自己啓動。

但現場觀衆看到，他的出發反應時依舊僅有0.150秒。

4秒82、4秒79、4秒75，三趟攀爬後，趙一程闖入金牌賽。他覺得，自己找到了很長時間以來最好的狀態。

倒計時，出發，兩名爲金牌而戰的選手瞬間騰空，但提示搶跑的刺耳短鳴也即刻響起。這一次，趙一程一側的出發反應時屏幕顯示出紅色的0.088秒——搶跑的是他。這一次，他的興奮越過了紅線。

今年第一次輸掉比賽的男孩從空中降下。他不忘帶着笑意先與對手握手，但之後又走回自己的賽道下，背對觀衆蹲下。轉播大屏的特寫鏡頭捕捉到了他臉上再也掩飾不了的失落和悔意。隨後，他躺倒在了巖壁下，眼睛盯着15米之上的終點……

“我根本沒想到這個結果，所以一開始難以接受。”賽後，趙一程起先拒絕了馬上接受採訪，走向觀賽席後一度將頭埋進了臂彎中。調整過後，他還是回到了話筒前，開始了對自己的剖析。

“我可能需要一點時間來接受這個結果，剛纔整個人都是懵的，就覺得‘我怎麼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此刻面對記者距離他比賽結束僅不到20分鐘，但他說“已經好多了”，並且已經可以清楚梳理出失利的原因。

“可能大腦確實和身體不在一個節奏上，我覺得自己身體憋得有點久了。”他回憶了從世青賽到亞青賽，甚至今年所有的賽事歷程，“今年我其實過得有點太順了，從年初到現在，一切都按照我預想的在發生。”

從兩年前離開家鄉蘇州進入上海隊開啓專業訓練，這或許是趙一程迄今最耀眼的一年，那些超越紀錄的時刻都在今年發生。現在，他依舊是上海奉賢中學的學生，但接下來的人生規劃中，成爲專業運動員已是他篤定的目標。從曾考過區前五十的好學生，到放棄傳統升學通道走上競技體育之路，他一路都沒有過猶豫，也幾乎沒遇到過重大挫折。此前的採訪中，他口中最大的波折是在兩年前的亞青賽上錯失獎牌，但那時的成績已與今天不可同日而語。

而如今，這個已經有潛力將世界紀錄收入囊中的少年，也依舊還是會在他口中的“小比賽”裡倒在金牌之前。速度攀巖這個“最快的人不一定就是冠軍”的項目，一如既往展現出了它的殘酷魅力。

“但這不是件壞事，這場比賽可以鞭策我，讓我看到我依舊有很多缺點，我不是無敵的。”趙一程說。

賽後介紹前三名獲得者的環節中，失意的“天才少年”一直低着頭。主持人唸到冠軍的名字時，他還是用力地爲對手鼓起了掌。

“你不能只在贏的時候才喜歡競技體育。”他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