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爭議的新美隊，不太妙的新世界

◎張偉

新美隊陷入爭議

零點首映場大排長龍的景象早已成爲過去，如今的漫威超級英雄電影境況大不如前，更遑論巔峰時期。即使像“美國隊長”這樣的金字招牌，上映時也是無聲無息，與一部普普通通的好萊塢動作片簡直沒什麼兩樣。重磅IP落到如此光景，讓電影中新美國隊長的自我懷疑顯得非常貼切。

時代在變，演員在變，觀衆的欣賞口味也在變。《美國隊長4》上映前，漫威已經用一整部《獵鷹與冬兵》的劇集來爲新的美隊人選安東尼·麥凱做鋪墊，可惜收效甚微。《美國隊長4》本身經過多次補拍，漫威似乎對影片質量早有顧慮，果然當正式面對觀衆時，豆瓣評分創下系列最低，評論以負面居多。有網友表示本片沒有拍攝的必要，也有人聲稱每分每秒都在想念第一代美國隊長。而在銀幕之外，安東尼·麥凱更是陷入因失言引發的紛爭，他曾表示，“美國隊長這個角色代表了很多東西，但‘美國’這個詞卻並非其中之一。”此言一出，不少美國網友譁然，對影片票房前景而言堪稱“雪上加霜”。

以總統爲反派合適嗎？

《美國隊長4》接續2008年上映的《無敵浩克》的久遠劇情，影片中的美國總統正是《無敵浩克》中與綠巨人浩克爲敵的羅斯將軍。這樣的軍事強人成爲總統，自然會引起各方疑慮，接過前任衣鉢的新美國隊長爲了大局選擇與總統站在一邊。但隨着事態發展，美國隊長髮現，原來羅斯將軍一直被人操控，幕後黑手是《無敵浩克》中接觸到綠巨人血液從而頭腦變異的塞繆爾·史登博士。史登博士長期幫助羅斯做事，並提供藥物維持羅斯的健康，實際卻在其中添加了伽馬射線，而當射線激發出總統心中的怒火與惡念，總統就會由一國之主變身摧毀一切的紅巨人。與此同時，世界各國都對《永恆族》中死亡天神族所帶來的艾德曼合金虎視眈眈，在史登博士的挑撥之下，不僅一紙協議無法簽訂，美日這兩個國際政治舞臺上的傳統盟友也已處在全面開戰的邊緣。

以總統爲反派的設定，當然不是第一次在好萊塢電影中出現，但這次卻格外大膽。《特種部隊2》的反派總統是由壞人臨時假扮的，真總統是無辜受害的一方，這種真假總統的設定既滿足了劇情的需要，又保留了國家的尊嚴。但《美國隊長4》中的羅斯總統是本人變身反派，成爲全民公敵，如此徹底的諷刺與顛覆在過往的電影中實屬罕見。

與總統爲伍是否意味着與國家同行，會不會最高統治者自己恰恰站在了人民的反面？當美國總統變身紅巨人站在白宮屋頂，用國旗大戰美國隊長時，其政治隱喻呼之欲出。而從全球的角度着眼，超級金屬的憑空出現就能輕易使人類亂成一團，無疑凸顯出世界秩序的一碰即碎和人類貪念的一觸即發。

這種混亂與失序，正是漫威超級英雄電影在“後復仇者聯盟”時代營造的主基調。《美國隊長4》有一個意味深長的副標題，叫做“BraveNewWorld”，即赫胥黎那本著名的反烏托邦小說《美麗新世界》的英文名。而這句短語的最初出處來自莎士比亞劇作《暴風雨》的一句對白，“人類有多麼美！啊！美麗的新世界，有這樣的人在裡頭！”字裡行間充滿了明確的諷刺意味。赫胥黎的同名小說所講述的也是個表裡不一的新世界，看似華麗，實則恐怖。小說中的未來世界消除了個人想法，人們無憂無慮的背後，是一生爲奴的宿命。情感已被嚴格控制，個體一旦產生負面情緒，就服用一種叫“唆麻”的致幻劑，將情感強制泯滅，平靜祥和的代價是失去自我。

《美國隊長4》的劇情設置與赫胥黎的同名小說有暗合之處，一切惡果都始於失去自我。史登博士操控他人的手段是頭腦控制，一旦旋律響起或者閃光亮起，當事人就會忘掉自己，任人擺佈，成爲作惡的工具。貴爲美國總統，也因難以控制自身情緒而一念成魔。原來，在看似嶄新的世界新紀元中，最關鍵的變量仍然是人，這一點被《美國隊長4》所道破。如果人們不能自控，就會作惡爲害不能自拔；如果總統不能自控，國家就會陷入萬劫不復；如果人類不能自控，各國就會因爲貪念而互相殘殺。

情節編排眼高手低

面對如此亂局，新一代美國隊長不禁自我懷疑，懷疑能否達到前任的高度，懷疑自己能否抵禦強敵，畢竟他原本只是美國隊長的搭檔——獵鷹。他覺得自己不算超級英雄，沒有注射血清，沒有獲得超能力，各方面都沒法同前任相比，美隊的衣鉢傳錯了人。可異於常人的超能力從來不是成爲超級英雄的必要條件，信念、正義、責任，種種優秀品質的重量往往超過技能本身，美國隊長的意義不是無敵鐵拳，而是頭銜背後閃閃發光的精神力量。就如人類雖不是呼風喚雨的神魔，但靠自身優勢也可以解決世界的亂局。

在實戰歷練與自我懷疑的交替中，一代又一代的超級英雄成長起來。曾經與美隊形影不離的獵鷹接棒成爲了新的美國隊長，新美國隊長的身邊同樣出現了新一代的獵鷹，他把新美隊當成敬仰對象與學習目標，正如當年初代獵鷹仰慕初代美隊那樣。變化多端的世界中，不斷上演着似曾相識的成長故事。

雖然基礎設定花心思，演員演技也在線，但《美國隊長4》的劇情還是漏洞頗多。在娛樂性已達標之時，故事依然不合格，將政治驚悚類情節編排得眼高手低，導致政治有餘，驚悚不足。最爲離譜的是，美國隊長與紅巨人的終極一戰，竟然收束於三言兩語主打人情牌的勸說，不僅過於老套且頗爲一廂情願，讓全片的人性隱喻、時局刻畫均付諸東流，沒有實現影片質量的進一步提升。

雖然如此，在日漸平庸的漫威超級英雄電影序列中，《美國隊長4》仍舊是值得一看的作品。總統不被認可、刺殺總統未遂、官員意見不合、總統權力被架空……種種橋段使這部電影具有某種預見性和警世意味。當初代英雄們被集體神化，超級英雄的後來者如何在低潮期前行，如何面對影迷與影評人的挑剔與檢視，這本身其實是更貼近當下公衆心態的逆境求生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