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大學森友會】張嘉真/夏日祭典
搬家的那天,騎到半路又被房東叫回去,她說牀墊弄髒了,要我們賠償四千塊。我下意識想要道歉,禮貌卻卡在咽喉,我算不出來時間的損耗是誰該負擔的成本?我已經掏開錢包,還想着我怎麼掏不出心意。
那是一間沒有窗戶的一樓套房。看房的那天,我有許多沒看清楚的鄰居,後來我和所有住在地表的生物爲伍,衣魚、蚰蜒、蜈蚣。多腳的生物總是跑得很快,因爲我只有兩隻腳,所以我在那裡住了兩年。離開的腳步又被牀墊多拖住了一個小時,重新騎上環河高架橋的路上,我都在後座偷偷地哭,這明明是一個有河、有橋,墊高了風景讓人得以前行的城市。
八月的天空忽然被煙火炸開。人無法控制自己目睹光亮的快樂,碰碰碰後接着是風裡竄出的驚呼。橋上所有等速的前進不約而同放慢了一拍,一輛接着一輛的機車打出方向燈要停下來,大家都好開心。我們繼續往前騎,他的聲音順着風傳到我耳裡,他說,如果我們沒有回頭,我們現在就不會剛好看到煙火了。他說得像是世界存在一種自私是爲了替我們鋪墊一場夏末的煙火。
跨過河,我們即將搬到一座山上。我的房間有三扇可以往外推開的窗戶。室友在門口放了一罐殺蟲劑,但他說,他很喜歡昆蟲,如果哪天他不畫畫了,應該會去讀昆蟲系,所以有任何疑難雜症都可以找他。我從來沒有在家裡看過蟑螂,唯一闖進我房間的是隔年夏天的一隻蟬。我與蟬對峙許久,深怕蟬飛到我找不到的地方,開始大鳴大放。室友趕回來,小心翼翼地抓起蟬的腹部,他說,這是一隻雌蟬,牠不會叫,你不要擔心,你想摸摸看嗎?我們看着牠安靜而奮力地揮動翅膀,打開窗戶,牠就飛往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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