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遺民

郭鬆棻於一九八四年曾在中時人間副刊連載長篇小說〈月印〉，父親爲佑名前輩畫家郭雪湖。（林文義提供）

郭鬆棻於一九八四年曾在中時人間副刊連載長篇小說〈月印〉，父親爲佑名前輩畫家郭雪湖。（林文義提供）

隨身攜帶一本厚達六四二頁的書，十七個小時，飛越太平洋、白令海，抵達一九九五年十二月二十日，風雪多時肆虐的美國紐約。

……奔跑的母親、機場即景、向陽、月嘷、雪盲、草、秋雨、成名、姑媽、第一課、那達達的腳步、論寫作……。我不認識這位深邃豪筆，據說是「保釣健將」，被臺灣列爲「黑名單」之人，名叫：郭鬆棻。臺大外文系畢業，但早在一九八四年中時人間副刊連載他的小說：〈月印〉，驚豔如此精緻的殊異創作，他，究竟是誰？文友告之其父是知名畫家：郭雪湖。

長榮航空班機，三萬二千呎高空，逐頁拜讀前衛版《郭鬆棻集》，咖啡、紅酒，這是多麼華麗的旅次？事實是逃離政爭紛擾的臺灣，時任民進黨主席施明德立法院辦公室主住之我，他倡行「大和解」，接不完的媒體探詢，我難以應對……向施主席請假，我去，紐約。

我依然偶爾靜靜

你久別的茶行弄巷

暗影般大正建築

母親幽幽地奔跑向海

爲你連小說都難以排遣

鄉愁，而今夜星光燦爛

聯合國二十三樓，呈書請郭鬆棻先生題字。

移民？遺民……想到難以返鄉的哀愁，不敢請教此一想必沉鬱的情懷，拜讀小說絕美，就深諳是以文學追憶同我童少誕生之地的臺北大稻埕，小學他讀日新，我念太平。

二○○五年七月，再次啓程赴紐約，帶着《印刻文學志》二十三期，封面是夕照的側首，初安民總編輯以：「凝視原鄉的異鄉人」定義──郭鬆棻。多麼真切的由衷敬意，我卻無比哀傷的帶着這本他再也看不見的雜誌，放在westchester郡立醫院，他胸前，送最後一程。

美國，無奈的移民；臺灣，記憶的遺民……珍惜的簽名書，時而翻閱，不免黯然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