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默專欄》從懷璧其罪，到負荊請罪，到將功贖罪

晶片什麼都沒換到，不但倒貼個沒完沒了，還得感恩戴德。（圖／本報資料照片）

最近我在臺媒只鎖定一個題目，即美國掏空臺積電，或換個角度，臺積電自我掏空，主因有二。其一，這是25年來，繼首次換黨執政後，臺灣最重大的歷史事件，相較之下，大罷免的歷史分量不值一提。其二，所謂「相信魏哲家」這風向，實在噁心到我了。

沒什麼事件比「臺積電移美」更形象地呈現「美國棄臺」，因爲它有巨大的實質意義。沒有什麼事件比「相信魏哲家」更醜陋，因爲這是臺派政客爲其賣臺罪行果斷卸責的粉飾，它暗示臺灣人民，未來若臺灣有事，應該去怪魏哲家。

魏哲家有沒有責任？當然有責任，因爲在與美方的談判中，你少了一道關鍵流程，就是將執政黨推到談判最前沿，以致賴清德事後大可推託說，這是臺積電的決定，後果由臺積電承擔，而且還多跟你要了十幾條產線落地臺灣本土。

既然魏哲家這麼自信，認爲臺積電業績好到可以一力承擔公司與臺灣的命運，我就做一系列的分析，將臺積電的風險告知大衆。

半導體產業，我從川普1.0時代中美開打科技戰後就一路觀察。最初期，我做出了錯誤判斷，認爲半導體全球化供應鏈可說是美國一手建立起來的，不至於自打臉，自毀對美最有利的供應鏈結構。沒想到，川普還真敢於押寶「破壞式創新」。

記取了錯估的教訓後，我便開始一路唱衰臺積電。邏輯是，美國連自殘都不怕，怎麼會顧忌打殘臺積電的後果？重塑供應鏈，自然要找結構的中心點下手。因此，臺積電被五馬分屍，或成美積電，是命定的結局。

「臺積電懷璧其罪」這說法起源於我2021年1月的一篇文章「拿芯片換疫苗，可憐吶」，發表於大陸媒體。當時臺灣缺疫苗，臺派鼓譟「晶片換疫苗」，因爲正好也遇上了車用晶片荒。這事件暴露臺灣不但缺疫苗，而且只剩晶片還有交換價值。饒是如此，也沒換到疫苗。

西方因晶片荒而痛下決心想實現半導體自主，但自主無法靠自己，還得靠臺積電，這是當時臺積電的一大警訊，不得不到遠比臺灣昂貴的海外設廠，誰叫你技術過硬呢？所以我形容臺積電儂本無罪，懷璧其罪。

由此，我壓根不信什麼「矽盾」，此一論點自相矛盾，既強調了臺積電對世界的重要性，又突顯了臺積電外移的必要性，荒唐可笑。

在這篇文章之前所發生的相關大事，就是2019年美國製裁華爲，2020年「全面制裁華爲」。2019年，臺積電還不願斷供華爲，促使華盛頓於2020年使出更大的限制力度，逼臺積電就範。

2020年，是華爲被鬼壓，臺積電被神話，綠營及其側翼嗨翻的一年，護國神山被吹上了天，大陸技術被貶到一文不值。但我在當年10月便撰文逆風指出，華爲將活得很健康，臺積電不一定，該文題爲「美國給華爲續命，臺積電得緊張了」。

這篇文章的重點預測是：

一、 臺積電會不會被要求將總部或最高規格廠移往美國？

二、在高科技關鍵技術領域，沒有真同盟，美國不會因爲臺灣政客的卑躬屈膝而放過臺積電，因爲這項關鍵技術「離中國太近，離美國太遠」。

三、臺灣是筆尖，論「集中心力辦大事」的能力，比不上積極整軍備戰的中美兩國，散兵遊勇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兩強所收編或殲滅。

四、對臺灣而言，根本沒有作壁上觀的可能，將命定被捲入，產業鏈與資本，大概率支離破碎。

五、美國圍剿華爲的真實目的，不在於剷除，而在於爲美國產業鏈迴流爭取時間，順帶收編其他重量級外企。

當時這番言論被臺派笑死了，5年後再回頭看，每一點都成真。今天的臺積電，是不是處於支離破碎的過程裡？總部與最高規格廠是不是被移往美國？反觀華爲，是不是更健康了？這家公司現在已不只是通信巨頭而已，連晶片設計與製造都一手抓。

稱大陸晶片製造能力還落後臺灣幾年，這種自嗨套路的意義愈來愈小，誠然，對岸的晶片製程仍落後於臺灣，但人家可是全國產化，臺積電還做不到。明明危機早在5年前就已明朗化，臺積電這些年卻不致力於「技術脫美」，最終還是因爲被卡脖子，乖乖到美國負荊請罪。

負荊請罪，是臺積電被拜登政府威脅利誘到美國投資650億美元的階段，「我太強，我錯了，我過去」。臺積電與臺灣各界大都認爲這是繳保護費，買保險，最後一張支票，雖沒罪還負荊請罪是有點憋屈，但命算是保住了，7成臺積電還根留臺灣，搞點認知作戰稱「走向國際」就萬事大吉。

天真又可恥。2024年，川普二度競選時，說臺灣偷了美國的晶片生意，這是明確的搶劫信號，大家這次不得不預估，臺積電又要繳保費了。對此，我再撰文「臺積電交保護費沒用，臺積電就是保護費」。你以爲美國只是要錢，但人家是要命，保護費就是「你捐命」。

從生成式AI爆火，到川普重返白宮，大約兩年的時間，美國AI概念股飆漲，臺積電市值水漲船高，高階晶片行業一片榮景。但DeepSeek的出現，讓美國投資人驚覺AI泡沫化，投資轉爲謹慎。「DeepSeek橫空出世」這形容，也出自我在陸媒的一篇文章「中國技術神出鬼沒，美國陷入越戰式恐慌」，該文發表時，美國股市還沒暴跌。

AI泡沫破裂的疑慮，對美國影響甚巨，幾乎等同於矽谷神話的破滅，更可怕的是，美國竟然沒有製造AI晶片的能力。這情況瞬間強化了「美積電」存在的必要性，以及拯救英特爾(製造部門)的必然性。然後，江湖盛傳「臺積電救阿斗」。

轟然一聲，一覺醒來就是一千億支票，要設總部，還沒補貼。島內驚惶，各種專家名嘴開始安撫大衆，暗示這是最後一張支票，還好不必救英特爾，利空出盡，短空長多，「相信魏哲家」。我又撰文「捐3兆買風險，臺積電短空長空」，說這只是開始，而不是結束。

果然，不出數日，臺派的壓驚流程都還沒走完，又傳出臺積電還是得救英特爾，全島驚呆，「相信魏哲家」成了笑話。賴清德覺得不好笑，立馬祭出「17條」，抗中保臺轉移焦點，順便加溫大罷免，司法清算在野黨。

這就進入了「將功贖罪」的階段，臺積電負荊請罪擴大投資不夠，還得將功贖罪，負責把英特爾救活。想也知道，這任務是有功不賞，有過要罰。

你想想，從懷璧其罪，到負荊請罪，到將功贖罪，一間規規矩矩，不偷不搶的臺灣公司，就這麼被美國的「欲加之罪」來回折騰，而實質賣臺的賴清德政府，帶個風向操弄認知，要人民「相信魏哲家」。但這五個字的直白翻譯不就是「萬方有罪，罪在哲家」？

散佈「相信魏哲家」的臺派側翼，最是噁心，扛着專家名嘴的招牌，卻連最基本的分析工作都免了，只用簡單的口號欺瞞大衆，坑殺投資散戶，將奴性發揮到極致。

至於(正常的)行業專家與股市分析師的意見，基本見樹不見林，以致錯判形勢。這也難免，因爲從頭至尾，臺積電就是政治事件，而非商業事件，要正確預估後勢，應以地緣政治專家與美國專家的意見爲主。只是，我們臺灣是倒過來的，政治專家反而要去聽行業專家的評估，以顯示自己也懂些專業術語。

當然，也有些專家實事求是，只是因爲其見解逆主流，聲量沒被放大而已。我有幸能還聽到這些細聲細氣。

我在這篇文章盤點自己的分析歷程，可供讀者檢驗，目的並不是老王賣瓜，而是想強調，萬事離不開常理，常理乃基於事物的本質，如果專家評估還不如半瓶水，代表其論述沒抓到問題核心，無論出於有意或無意。

「將功贖罪」這成語出於《鏡花緣》，請讀者細品以下這段原文，再想想臺積電還會被壓榨到什麼地步：

林之洋道：「據九公這話，世人如作了孽，就是極力修爲，也不中用了？」多九公道：「林兄這是甚話！善惡也有大小：以善抵惡，就如將功贖罪，其中輕重，大有區別，豈能一概而論。.....你卻將他吃齋唸佛那些小善，就要抵他兩樁大惡，豈非拿了杯水要救車薪之火麼？」

既然被定了罪，當前臺積電在美國的投資，是否被美方看成「吃齋唸佛」級別的贖罪，抵不了其「惡」，端視川普怎麼想，而川普怎麼想，端視他個人，美國軍工產業，與科技產業的處境與需求。順着此一常理去推測，就知道真正有用的資料是哪些，觀察點在哪裡，可以少繞點彎路，並避免被所謂專家所誤導。

我的分析經常逆主流，因爲我會先標定誰是騙子，再將騙子的論述倒過來想，基本就接近真相。

谷立言以鼎泰豐喻臺積電，稱臺積電在美國設廠，不會減少世界對臺灣半導體的需求，這話的可信度爲零，外交辭令，騙子，你反着聽就對了。常理是：我搶劫你，你別喊疼，這才方便我繼續搶劫你。

可憐吶，晶片什麼都沒換到，不但倒貼個沒完沒了，還得感恩戴德。（作者爲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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