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劇不再只是解謎的遊戲,還能照見人心和時代
來源:中國青年報
最近,一批懸疑劇密集播出:《棋士》《沙塵暴》《借命而生》……被公認已經很“卷”的懸疑賽道,這一批劇集“上新”卻未讓觀衆們膩煩,得到較高的評價,掀起追劇熱潮。
懸疑劇爲何能贏得年輕觀衆的青睞?通過這幾部高口碑劇集,我們可以看到一個共同點:好的懸疑劇不再只是解謎的遊戲,而是能深刻剖析人心,照見時代。
推理破案,僅僅是懸疑劇淺層次的創作。如今,觀衆更希望透過一部劇,看到一個普通人與命運的博弈、與時代的互動,從而達成對生而爲人根本價值的探尋和追問。
有的懸疑劇展現了普通人如何在現實擠壓與人性慾望下走向失控。例如《棋士》,以21世紀初的南方城市爲背景,講述了落魄圍棋教師崔業因一場意外捲入罪案,逐步走向犯罪,被身爲警察的哥哥崔偉窮追不捨,兄弟二人黑白殊途的故事。
《棋士》在人物刻畫上摒棄非黑即白的二元對立,通過非線性敘事塑造了命運洪流下的複雜個體,無論是“誤入歧途”的崔業還是身爲警察的哥哥崔偉,都並非傳統意義上的臉譜化形象。該劇通過普通小人物的人性掙扎映照現實困境,在細膩的生活視角中與觀衆接軌。
在崔業的飾演者王寶強看來,崔業的人物底色很複雜,不是簡單的白或黑。“他自卑又自傲,偏執又扭曲,但人生如棋,步步都有變數。最終,崔業被心裡的惡所吞噬,步入深淵。”
《棋士》探尋的是生活的經歷如何改變了人,以及人又該如何在經歷困難和誘惑時守住內心。“善與惡就像鏡子的兩面,在不同的光線折射下,映射出人性的光影。”王寶強認爲,每個人的內心都有陰暗面,而如何作出正確的抉擇尤爲重要。
《借命而生》則探討了一個人在面對命運的意外安排,以及社會變化浪潮中的種種誘惑時,該如何選擇自己的路。
這部劇的故事始於20世紀90年代初,警校高才生杜湘東被分配至看守所,在押送兩名嫌犯徐文國、姚斌彬時遭遇越獄事件。徐文國趁亂逃脫,杜湘東自此開啓長達20年的追捕生涯。曾經一心想要離開看守所的杜湘東,因爲懷揣職業信念、對真相的執念,一直堅持要做成這件事。
豆瓣開分突破8分的懸疑劇《沙塵暴》,則在社交網絡上引發年輕觀衆對劇中女性命運的廣泛討論。
《沙塵暴》以八年懸案重啓爲引,牽出埋藏多年且暗流洶涌的追兇故事。從懸疑劇技巧層面出發,《沙塵暴》手法很成熟,在前半部分埋的所有伏筆和“引線”,都在後面一一“炸”開,讓觀衆頭皮發麻。但這部劇更戳中觀衆的是劇集內核,對底層女性困境的挖掘和展現。
在《沙塵暴》最後,劉盈盈和王良開車逃亡,停在了“庫魯”的界碑處。劉盈盈想要“走出去”,這是她一生的執念,也是終究在命運巨輪下無可奈何不得不“留下來”的遺憾。風沙籠罩的“庫魯”,是這個地方所有底層女性走不出去的“盲山”。
在《沙塵暴》研討會上,飾演劉盈盈的張佳寧提到,自己以往塑造的大多都是“乖巧懂事的角色”,所以她拿到劇本的時候就被劉盈盈複雜的心理和人物層次深深吸引。
張佳寧形容,劉盈盈就像一朵“堅韌的荊棘花”,在逆境中奮力掙扎,努力生根,她面對生活的姿態雖然顯得蜷縮,但被風沙磨礪出的沉默中,藏着細膩的刺,那些刺是未癒合的傷口結的痂。“她不是用眼淚對抗人生命運,而是將結痂的傷口作爲盾牌。”
《沙塵暴》劇中,段奕宏和張瑤飾演的警察是線索式的人物,但在回溯師父過往的時候,警察這個羣體又成爲了風沙中的“庫魯”的亮色。這部劇不僅書寫鮮明的本土懸疑範本,還通過三代警察覈心人物承繼,體現中國法律法治的發展進步與司法公正的“紅線”堅守。
對現實的關注、剖析和批判,構成了懸疑劇敘事的重要內容。《沙塵暴》關注被時代遺忘的小人物,關注他們的痛苦、不安的靈魂。該劇導演譚嘉言在分享創作體驗時也談到,當下我們應該思考一個問題:懸疑題材如何踐行主流價值導向?
“不迴避現實批判,但是在批判中我們應該充滿善意和溫情——因爲批判不是目的,而是爲了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文學藝術的使命是平等地關注一切人的靈魂,文學藝術不能只關注挺立潮頭的人,而更應該關注那些被時代大潮落下的人、被忘卻的人、被邊緣化的人。”譚嘉言說。
《棋士》《借命而生》《沙塵暴》等高口碑懸疑劇觸動觀衆的關鍵也在於,觀衆陪着故事中人一步步走到命運最終的路口,發現燒腦的推理和解謎並非我們靠近這個故事的動力、價值。在這一路見證裡,我們終於瞭解他們的來時路和心中痛。
那些頗受好評的懸疑劇,對底層小人物的刻畫,總是飽含對命運的深刻思索與悲劇成因的追問,承載着沉甸甸的現實重量。一個抉擇對生活產生多少影響?在社會發展快節奏中被“落下”的人們會經歷什麼?這些都引發很多人的共鳴。
優秀懸疑劇能成爲一面鏡子,讓所有人在事件真相大白後,清晰看見那些被時代裹挾的小人物。
沈傑羣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