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里拉對話」的弦外之音　夾在中美競爭的臺灣如何自處？

▲2025年在新加坡舉行的「香格里拉對話」，由於中共國防部長董軍的缺席，使得會場的氣氛顯得相當詭譎。（圖／路透社）

●趙春山／淡江大學中國大陸研究所榮譽教授

2025年5月30日至6月1日在新加坡舉行的「香格里拉對話」（Shangri-La Dialogue），由於中共國防部長董軍的缺席，使得會場的氣氛顯得相當詭譎；而與會的美國國防部長赫格塞斯（Pete Hegseth），則因此格外引人注目。

中美緊張關係再度升溫　反映在「香格里拉對話」演講

「香格里拉對話」歷來是中美高層會晤的重要場合，這是一個讓兩大強權闡述其對區域安全願景的舞臺。董軍缺席的原因不詳，但可以確定的是，上個月在日內瓦舉行的中美經貿會談，並沒有爲雙方的緊張關係，帶來緩解的動力。

美國財政部長貝森特（Scott Bessent）曾經表示，日內瓦會談所確立的談判機制，在未來幾個月將持續推進協商中的重要作用。他特別指出，這一機制對於防止未來局勢升級、破壞談判進程或最終成果，具有關鍵意義。

但就在雙方同意大幅削減彼此高額關稅不到90天內，川普即於5月30日發佈社羣媒體貼文，指責北京違反協議。美國商務部長盧特尼克（Howard Lutnick）也在接受《福斯週日新聞》（Fox News Sunday）訪問時表示，北京對協議執行的態度「拖拖拉拉」。

中共商務部立即於本月2日提出反駁，認爲美方在會談後陸續新增出臺多項對華歧視性的限制措施，包括髮布AI芯片出口管制指南、停止對華芯片設計軟件（EDA）銷售，以及宣佈撤銷中國留學生簽證等。

中美緊張關係的再度升溫，反映在赫格塞斯對「香格里拉對話」發表的演講，其中充滿了他對「中國威脅論」的認知，聽起來有如川普第一任期副總統彭斯（Mike Pence）於2018年10月4日在華府智庫哈德遜研究所（Hudson Institute）發表那場被認爲是「冷戰再起」的演講。

差別在於，彭斯想改變中共；而赫格塞斯則擔心美國的霸權地位會受到「中國崛起」的影響。

赫格塞斯是川普身邊的少數親信之一，他的說法不僅代表川普「2.0」的美國軍事戰略，也破除了外界對於川普對外政策存在的一些「迷思」（myth）。

首先，《紐約時報中文網》上個月27日發表的一篇文章認爲，川普的終極願景是「美、中、俄，三分天下」。該文作者以川普對加拿大、格陵蘭島、墨西哥灣和巴拿馬運河等問題咄咄逼人的言論，以及國務卿魯比歐（Marco Rubio）上任以來，對拉美和加勒比海地區的重要出訪，來證明川普政府在西半球擴大影響力的意圖。

從赫格塞斯在演講中的強調美國印太戰略，以及認爲第一、第二島鏈對美國安全的重要意義來看，川普政府顯然不會回頭走「門羅主義」（Monroe Doctrine）時代的老路。

此外，中共不會把發展對外影響力的範圍，侷限在周邊的亞洲地區；俄羅斯總統普丁也不會「忘記東方」，僅僅守住在歐洲的那塊「地盤」。

其次，赫格塞斯透過演講，強烈釋出「以實力達成和平」的訊息。過去拜登曾宣稱21世紀是「民主與專制的角力」；赫格塞斯則強調美國實施對外政策，不再採取道德說教式的方式。他的說法遭到民主黨籍參議員達克沃斯（Tammy Duckworth）的批評，認爲這與美國立國的價值觀不一致。

美國的價值觀屬於「軟實力」，目前已因川普執政而受到嚴重腐蝕。因此，要讓「美國再次偉大」，只好依賴包括經濟和軍事在內的「硬實力」。

最後，川普有自知之明，瞭解美國當前無力也無意扮演世界警察的角色。因此，赫格塞斯在演講中，凸顯盟國在集體安全扮演的角色。他要盟國加強自我防衛能力，意味着盟國須分擔美國的防衛支出，並以對美武器採購來滿足美國國內軍工複合體的需求。

▼美國國防部長赫格塞斯（Pete Hegseth）。（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新加坡的「生存政治」　有許多值得臺灣學習的地方

涉及「臺灣問題」，赫格塞斯在演講中警告中共對臺灣構成「迫在眉睫」的威脅，並提到據稱中共領導人習近平所設定， 2027年解放軍必須具備攻臺能力的最後期限。赫格塞斯認爲，這將給印太地區乃至全世界，帶來毀滅性的後果。

拜登在任時曾多次表示，若中共攻擊臺灣，美國將會採取軍事迴應。但隨着川普重返白宮，這一立場再次出現不確定性。赫格塞斯對協防颱灣明確表態，並呼籲盟國共同行動；但對是否出兵助臺的問題，則維持一貫「戰略模糊」的立場，而且補充說，「美國無意與中國爆發戰爭或衝突」。

針對赫格塞斯的演講，中共國防部發言人張曉剛回應稱「美國防長所言充斥着根深蒂固的霸權邏輯、霸凌做派、冷戰思維，嚴重挑釁中方主權權益、歪曲中方政策主張，嚴重無視地區國家攜手維護繁榮穩定的共同努力，嚴重背離世界各國求和平、謀發展的共同意願；中方對此強烈不滿、堅決反對。」

涉及「臺灣問題」，中共的迴應亦是舊調重彈，聲稱「純屬中國內政，美方無權說三道四，更不要妄想以此作爲遏制中國的籌碼；共軍堅決捍衛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堅決粉碎一切臺獨分裂圖謀和任何外部勢力干涉。」

綜觀赫格塞斯的演講，最值得我們注意的是，他將美國總統與已故的新加坡國父李光耀相比，稱李光耀以務實的現實主義外交著稱。

季辛吉說過，李光耀精明與具連貫性的外交操作，是新加坡的其中一個生存關鍵。也有專家分析，新加坡外交政策的兩大核心思想，一是新加坡是個脆弱的國家；二是平衡國際政治中的各種力量。

涉及外交政策的操作面，新加坡強調要增加與大國之間的聯繫，但在互動之中，不失自主，保持獨立身分；對問題的應對以不講意識形態、不相信非黑即白的實用主義爲原則。至於如何增強新加坡的影響力和得到大國的支持，一是增加自身對大國的價值，二是聯合其他小國，壯大力量。

臺灣夾在中美競爭之中，稍一不慎，就會淪至「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下場。臺灣如何自處？新加坡的「生存政治」，確有許多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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