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的國界

散文

一個愛爾蘭島，分屬兩個政權：南邊的愛爾蘭共和國，以及屬於英國的北愛爾蘭。帶着對歷史與時事的好奇，我和先生決定來一趟知性之旅。

英國與愛爾蘭之間有超過五百年政治、殖民、宗教、暴力對抗的糾結，愛爾蘭人不斷抗爭，1921年終於從英國殖民統治取得獨立。然而，島的東北邊有一羣來自英國、信奉新教（基督教）的人不願意加入，選擇繼續當英國人，於是有了隸屬英國的「北愛」，以及天主教的「愛爾蘭共和國」。一個約84,000平方公里的島，被架起一道鐵刺網邊界分隔南北，那宛如政治上的刀疤，是島民心裡的傷痕。此後七十幾年南、北愛紛爭不止，直到1998年在歐盟與美國斡旋下，英國與愛爾蘭談判取得共識，撤除藩籬，人貨自由通行。

我們先飛到北愛首府貝爾法斯特，參觀有名的市政廳。展覽室入口寫着「Harmony，Peace，Reconciliation」（和諧，和平，和解）。今日兩愛放下爭議，人民平靜生活，不過仍有少數人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安排，例如北愛每年7月12號新教徒的Orange Walk（橘色遊行），總會有人出來示威。

第二天我們開車往南走，想看看那一道不存在的邊界。如果不是導航語音告知「國界在前方」，那就是一條普通的馬路，街景一致，沒有崗哨和柵欄。但稍注意，會發現有兩個差別：一是北愛限速的牌子是英哩，越過國界變成公里；一是兩邊的加油站，標價各自用英鎊和歐元。

我們的車在北愛租的，儀表板用英哩，看到愛爾蘭的限速標示，必須快速換算，否則吃上罰單就不好玩了。

當天晚上投宿鄉下一間小旅社，隔天吃早餐的時候，鄰桌一位和氣的老奶奶與我們閒聊。她說，維多利亞時期愛爾蘭曾發生大饑荒，統治的英國未予援助，還催逼納貢，加深惡化長年的緊張關係，愛爾蘭人大量出走，後來在美國出了很多名人，例如飾演007的皮爾斯．布洛斯南，還有幾位總統，如甘迺迪、柯林頓、拜登等。

老奶奶也是出生在美國的愛爾蘭裔，她二十幾歲時回到祖先的故鄉定居，成爲歷史教授。這一次她是帶着美國過來的侄兒做尋根之旅。我隨口說起昨日遊覽北愛的巨人步道，沒想到她聽到「北愛」兩個字，忽然臉一沉說：「我絕對不會踏進那個地方一步。」一條無形的國界，畫在島民的心裡，我猜想，她深愛的愛爾蘭分裂成兩個政權，宗教與政治的意識形態無法妥協，一定感到非常遺憾。

此時我腦中響起70年代風靡全球，披頭四（Beatles）樂團唱的《想像》（Imagine）：

Imagine there’s no countries 想像沒有國家

It isn’t hard to do 這並不難

Nothing to kill or die for

沒有殺戮與死亡

And no religion, too

也沒有宗教

Imagine all the people living life in peace

想像所有人和平共存

You may say I’m a dreamer 也許你會說我在做夢

But I’m not the only one

但我並非唯一懷有如此期待的人

I hope someday you’ll join us 希望有一天你能懂得

And the world will be as one 那麼這個世界將會一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