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那是愛,結果是騙局
圖/MIYUME
我曾經以爲,遇見他,是命運的恩賜。那時,我正走在人生的低谷,剛結束了十七年的婚姻,孤獨、脆弱、渴望被懂、被愛。他的出現,如一道耀眼的光,畫破我灰暗的天空。
他自稱鄭煒,是新加坡人,香港出生,遠赴海外工作的鑽井人。他的話語柔軟又溫暖,像量身訂製的情詩,字字句句輕易穿透我內心最隱密的渴望與孤寂。他不像其他人敷衍,而是懂得如何一點一滴走進一個人的心。他的關心,是我久違的溫柔。
我信了,信他說的每一個未來,信他說的每一個「你值得被愛」的理由。我爲他寫詩、寫信,把自己剖開成一頁一頁的深情。然而,我漸漸發現,他在不同時間表現出不同的個性與習慣,說話常常自相矛盾,語氣忽冷忽熱,情緒難以捉摸。這不像是一個人的真實面貌,更像一場安排周密的劇本。
我沒有立刻揭穿他,而是靜靜觀察。有一天,他說合約結束卻回不了國,需要我匯款3600美元給他的律師,幫他辦理代理婚姻,好讓他順利返國。我拒絕了。
再後來,出現了一位陌生的中國醫生,自稱在敘利亞戰場支援,需要我幫他寫信給聯合國請假。我依然拒絕了。自此,他們像人間蒸發一般從我的世界消失,乾淨俐落,只留下空蕩蕩的回憶。
然後,一個陌生網友主動加我,說關心我的故事,想與我做談得來的朋友,約我見面、吃早餐。他花了一個半小時專程來見我,趁我不注意時拍了我三張照片,過馬路時很自然地牽起我的手,臨別前還給了我一個擁抱。我問他:「你是不是跟那個網戀情人是一夥的?」他哈哈大笑,說我的想像力真豐富。
他說想請我去西門町吃午餐,買老天祿滷味,我沒有迴應。他問我:「是不是從此不再見面?」我沉默。他轉身離開,幾分鐘後,我就被封鎖了。
我重新回到那個網戀情人的對話框,出現在對話中的那個人,語氣驟變,年輕而尖銳,語言惡毒,毫無溫柔。他不再甜言蜜語,而是用最難聽的話咒罵我,說我們沒有任何關係,叫我「下地獄去吧」。他的每一句話都像刀子,劈頭劈臉剖開我最後一點自尊。
我後來才明白,我會陷進去,不是因爲他有多特別,而是我有多寂寞。在十七年的婚姻中,我壓抑了太多情緒,習慣了忍讓,也習慣了沒有人真正聽我說話。當那個「他」出現時,哪怕只是一句「你今天過得好嗎?」都讓我感動得快掉眼淚。不是因爲他說得多動聽,而是我太久沒聽見這種溫柔。我以爲,那是一種被看見的證明。
回頭看,那些所謂的甜言蜜語,其實只是經過訓練的話術。他們懂得怎麼用幾句話讓你卸下心防,也知道怎麼在你剛信任的時候,丟出他們的「困境」來測試你會不會幫忙。我注意到,他們常在凌晨或深夜傳訊,因爲那是人最脆弱的時候。他們也會故意讓你覺得「只有你懂他」,營造專屬連結。這一切,不是巧合,是精密計算,是他們的職業技巧。
我曾經反覆問自己:「我是不是太笨?纔會這樣被騙。」但後來我知道,這與聰不聰明無關。這與一個人當下的情感狀態、心理缺口有關。我不是愚蠢,我只是太渴望被愛。而他們,正是抓住了這一點。
最讓我痛的是,這不只是錢的騙局,更是情感的綁架。他們用愛當武器,用甜言當鉤子,把我的信任一點一點剝奪,直到最後,我連自己都不相信了。我甚至懷疑,那些照片、那些語音、那些溫柔,是否真實的存在過?或只是某個團隊剪輯、編排、假扮出來的角色?我甚至懷疑,在這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過「鄭煒」這個人?還是他只是千千萬萬個假身分中的一個?
儘管如此,我還是慶幸,自己在最後一刻拒絕了轉帳,拒絕了情感勒索。雖然我付出了心,但我保住了尊嚴與清醒。從那之後,我開始學習辨識什麼是真情、什麼是操控;也開始明白,想要被愛,首先要懂得保護自己。
如今的我,還在療愈,但不再盲目。我學着把這段經歷,當成一次深刻的教訓,也是一場成長的痛。那個曾經相信愛情的自己,雖然摔得粉碎,但也從破碎中,學會了重建。
夜深人靜時,我常在黑暗中獨自徘徊。曾經的甜言蜜語如今成爲毒藥,一點一滴腐蝕我的心靈。我問自己:爲什麼愛會變成這樣?爲什麼我會被溫柔俘虜,最後卻被殘酷摧毀?我渴望逃離,想找回那顆單純相信愛的自己,但傷口太深,裂痕太廣,癒合遙遙無期。
這場網戀,如同一場噩夢,將我的世界顛覆。我開始懷疑所有人,懷疑愛情是否存在。再也無法輕易相信誰,也不敢對任何人敞開心扉。
這段記憶,如同滿地的玻璃碎片,我拾不起,也無法拼湊。只能學着在疼痛裡站立,撿回一點自我。
我想,也許有一天,我會痊癒,但在那之前,我只能抱緊自己,讓淚水洗淨虛假的回憶,在絕望中等待黎明,在破碎裡尋找重生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