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去幫太魯閣開門...從災後重建到山門再啟 看趙嘉綺如何帶領太魯閣晶英酒店浴火重生、把人帶回山裡

「我想回去幫太魯閣開門」。這是太魯閣晶英酒店總經理趙嘉綺Jackie在重新開業前,心心念唸的事。

見面第一句就問:你們覺得道路狀況怎麼樣?

兼具智慧美貌與堅毅特質的太魯閣晶英酒店總經理趙嘉綺Jackie。 圖/陳志光、遊慧君

去年0403,一場強震把太魯閣的山河靜好給打亂。之後的颱風不大,直到去年10月31日康芮颱風,降下1,200毫米致災性雨量,讓趙嘉綺有感。一則以喜、一則以憂的她說,雖然造成破壞,迫使他們必須暫時停業去找水源,卻也把石頭都給刷下來,讓山色呈現出原來的樣貌。

我搭腔,是「初始」,她說「對」。從0403一路看下來,現在反而是最漂亮的。

回首來時路,趙嘉綺說,最糟的都遇到了,還能怎樣?地震、颱風、重新開業的第一天又遇到火災。一次次當成老天爺給她的考驗。心得是:難題來了就面對它。邊整頓、邊安撫同仁的心。停業270天,100個同仁分派到臺南晶英、臺北晶華,極少數在晶泉豐呂,館內只留5、60人,分批做飯店維護保養。

酒店每天持續做維護,但道路狀況不穩定,何時纔是盡頭?員工每星期交換班,每兩個月滾動式調整。但這纔是煎熬,因爲一個月前就必須盤點、決定要不要開業?每個月都很痛苦,老闆的態度?道路狀況如何?不過外調的同仁很窩心,常問着:我們能回來了嗎?

他們準備好了,太魯閣晶英酒店等着大家前往造訪。 圖/陳志光、遊慧君

說真的,0403這麼大的創傷,連趙嘉綺自己都沒把握當她登高一呼,有多少員工會想回來?

去年10月開業那一次,員工回來了,因颱風斷水又歇業了,員工又出去了。今年1月開業,沒到最後一刻依然沒把握員工會不會回來?看到他們回來,趙嘉綺無比感動。目前80%員工都是地震前就在的。

約100位外調員工其實是可以不用回來的,而且他們都是外地人,花蓮以外那麼多飯店可以選。尤其很多年輕弟弟妹妹,外館主管想盡辦法挽留,他們仍堅定地說,「我想回去幫太魯閣開門」。這話真讓人感動。

「0403已經把我20年眼淚一次流光。」趙嘉綺的難是難在「不可控」,一如疫情。就像開業遇到康芮,只能盡力面對、解決,「都這麼難了,還能怎樣?」

接着又遇上火災。打119報案時,她知道又要上新聞了。心想「老天爺爲什麼要這麼對我?」好,上新聞沒關係,但她要讓客人清楚酒店在做些什麼,好在最後新聞是倒過來肯定酒店負責的態度。

最讓趙嘉綺感動的是,火災那晚,當員工知道她整夜沒睡,硬是把她架回房間休息,然後主動把現場恢復得像沒發生過火災似的,還抱着她安慰說,「總經理,我們會浴火重生的。」

最近,趙嘉綺完成了一些重要的事。她去向消防署署長道謝,專程去謝謝在那段日子消防署伸出的援手,陪他們一起走過。還了願的她回想起0403,整個媒體只聚焦花蓮市,被困在國家公園的太魯閣晶英酒店不只進不來,40幾位員工還下落不明,道路、通訊也中斷,只能向中央求援。

值班經理Cece,二話不說換上制服,上崗統籌飯店應對。黑鷹直升機下不來,停車場停滿車,酒店員工立馬協助通報、想盡辦法移車,讓直升機順利垂降。最後移除被戲稱釘子戶的車輛主人,原來當時正在山谷中的泳池游泳,這不也反映飯店提供了一個讓客人安心舒適的環境?

太魯閣晶英酒店峽谷中的泳池遠近馳名,特別受到外國觀光客青睞。 圖/陳志光、遊慧君

在優質且幽靜的山谷中度假,既放電又充電,夫復何求? 圖/陳志光、遊慧君

本身遭逢空前困難的這家酒店,決定全面不跟客人收錢,並接納附近想吃飯的人過來用餐,收容達600人之多。事後很多客人說他們對酒店當時的臨危不亂很感動,安定了大家的心。這或許可以解釋爲什麼酒店員工與特搜隊員那麼好,因爲是革命情感!

趙嘉綺說,事後他們決定拍紀錄片,把當時的過程記錄下來。很多同業看了直掉淚。紀錄片名叫「款待的力量」,她希望所有看到這支影片的人都能知道,在臺灣,有一個地方、有一羣觀光從業人員,在事件發生時展現臺灣的韌性、和一份款待的力量;而且,讓畫面最後停留在過去燕子口擡頭往上可以看到的臺灣圖案。

她回想,當時飯店裡有319個客人,其中有200位老外、十幾種國籍,沒道理不讓全世界知道。

而最困難的時期,西寶農場、慈濟、祥德寺,可說是酒店最堅實的患難夥伴。

對岸的祥德寺猶如太魯閣晶英酒店的命運共同體,吸引很多老外前往參拜。 圖/陳志光、遊慧君

西寶農場農民在道路稍可通行時,便開着貨車把所有蔬菜運過來,讓趙嘉綺確信她有能力照顧其他人。那就~大家都過來吃飯吧!

聯絡慈濟,他們第一時間成立諮商團隊,人一出去馬上一對一;也請他們後送米、麪包,尤其是可以讓人支撐更久的碳水化合物。

祥德寺的師父則說,許多客人告訴她們,還好是困在太魯閣晶英酒店。當時沒水沒電,他們的食物都拿到飯店冰存,因爲那裡有發電機。

一年了,不少人會問太魯閣的路況。她說,要修復的不只是道路,還有人心。不管你沿途看到什麼,地球在運動,大地會修復,150年前的太魯閣正是如今的樣貌。

「重新出發,一定有很多不適應,客人不會那麼多,對我們也有很多不瞭解。我跟同仁說,正因爲如此,我們纔有新的機會!」聰明的趙嘉綺做了比方,現在步道不開,就好好休息。以前有燕子口、九曲洞、砂卡礑,現在就往上走,發展出兩條步道:一條是走讀附近的《漫步天祥》,回到初心、聽聽這塊土地上的故事;另一條是《西寶農場》,西寶國小是臺灣最早的公立森林小學,因爲地震不得已暫時移到壽豐,現在全校師生都期待着回來的那一天。

建築主體非常有創意的西寶國小,是臺灣最早的公立森林小學。 圖/陳志光、遊慧君

在太魯閣待了兩天,我的心情從第一天初到時的心疼到逐漸放心,第二天則是滿滿的感動。

在這位美麗總經理撥冗引領下,以不同的視角再次端詳這座䇄立在峽谷中的酒店,走訪西寶國小,看到牆壁上掛着時間仍停留在去年4月地震的時間,課堂黑板上寫着「想回山上上學」,我的心揪了一下,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西寶國小課堂黑板上至今還寫着「想回山上上學」。 圖/陳志光、遊慧君

過程中,有幸認識0403地震時的救難英雄,那位機警冒險把巴士開進隧道里避難,救了很多旅客的司機大哥,還有兩位一年來默默協助酒店重建的員工與故事人。

三位去年0403強震時的救難英雄,至今仍堅守崗位,爲太魯閣、西寶國小開門。 圖/陳志光、遊慧君

回程在我請求下,造訪酒店對面山上的祥德寺。猶如天祥地標的這座寺廟相當殊勝,看着許多住在太魯閣晶英的老外,走出酒店過個橋,就能前往尋幽訪聖,突然覺得Jackie說的話很有道理:現在沒車,酒店外頭每一條路都是步道。此時最能放慢腳步、欣賞太魯閣的美,重溫過往的美好與細緻。

車子不多、飯店降載,現在正是感受太魯閣晶英酒店歲月靜好的最佳時刻。 圖/陳志光、遊慧君

還記得這屹立在峽谷中的優質飯店嗎?是時候走一遭了。 圖/陳志光、遊慧君

西寶國小校長說,「趙總,太魯閣晶英要開業了,我們是不是可以跟着你們的步伐回來?」祥德寺師父說,「趙總,你們要開業了,我們是不是可以跟着把門打開?」剎時間,趙嘉綺發覺自己有一個重要使命,那就是,把大家帶回來!

把客人帶到山上,分享曾經在這塊土地上努力過、這段日子在山上堅持過的人。我同意且敬佩趙嘉綺的觀點:「最厲害的永續,是帶你走進山裡,去真正認識這塊土地。」

親切的款待依舊,去找回過往的溫馨,爲他們的重生打氣吧。 圖/陳志光、遊慧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