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權遺跡去留／李光耀故居拆不拆 困擾新加坡

長子李顯龍與李顯揚因父親故居而長達10多年的爭議再度成爲全國焦點，不僅讓新加坡威權主義典範的形象出現爭議，也暗示國家的政治未來存在着深層的分歧。

星國保留故居 清除李家生活痕跡

新加坡國家文物局與新加坡土地管理局聲明表示，這座建於1898年的單層平房位於新加坡市中心，「見證20世紀50年代新加坡由殖民地過渡至獨立國家的關鍵事件」。諮詢委員會認爲「故居具有國家意義與巨大的歷史價值，值得保存」。

聲明說，收購後將改建爲公共空間。保存故居不代表政府有義務維持建物與結構現狀，政府將考慮各種方案。「無論採何種方案，都將尊重李光耀先生的意願，並清除建物中所有李先生與其家人私人空間的痕跡」。

民調支持拆除 尊重李光耀遺願

李光耀推行一黨制，以嚴格執法維持治安，推出有利商業的政策，讓新加坡經濟蓬勃發展，爲各國政府視爲楷模。儘管他治下的新加坡傾向威權主義，異議分子受打壓，政府也控制媒體，批評者恐誹謗官司纏身，更不曾政黨輪替過，但多數新加坡人未有太多異議。

金融時報指出，民調顯示多數新加坡人認爲應拆除故居，這與李光耀本人意願相符。李光耀生前曾說，與家人討論後一致認爲房產「不應成爲被人進出的遺居」，「歐思禮路38號建築毫無價值，請在我離世後拆除」，還說若無法拆除，盼除家族後代以外，不對外開放。

李光耀考量建物修繕與維護成本，希望拆除能提高周圍地價，也不願房子在他死後成爲個人崇拜中心。其妻子柯玉芝則在乎家人隱私。李顯龍2015年曾說，「我母親最痛苦的是她與我父親離世後，人們會進入她私人空間，一睹其如何生活」。

這座百年老宅外觀並不顯眼，沒有地基，溼氣沿牆壁往上升騰。由於年久失修，牆面已出現斑駁與裂縫。房子是李光耀樸素的寫照，也是政府清廉象徵，地下室的長桌與若干椅子是獨立運動領導人1950年代開會場所，是人民行動黨的誕生地。

政治遺產象徵 李顯龍與手足衝突

隨着李光耀女兒李瑋玲去年過世，爭議再度浮上臺面。李瑋玲與李顯揚堅持按父親遺願拆除；但人民行動黨成員認爲故居具歷史地位應予保存。曾任總理現爲國務資政的李顯龍也因主張保留以見證新加坡政治史，而與家人衝突。

李顯龍雖已表態迴避參與政府關於故居的決策，總理一職也由忠實擁護者黃循財接任，但作爲國務資政仍對政府有影響力。李光耀故居所有人爲李顯揚，他聲稱自己因與哥哥李顯龍在故居問題上有嚴重衝突，新加坡政府對他及家人進行政治迫害，在2022年接受英國政治庇護。

李家內鬨反映出新加坡的政治未來存在着更深層地分歧。雖然李顯龍堅稱，其成就爲自身才華的展現；其弟弟與妹妹卻說李顯龍違背父親意願是爲了鞏固自身合法性，有意培養兒子接班，最終延續李氏王朝。

外交事務雜誌說，儘管沒證據顯示李顯龍兒女有政治企圖心，但李顯龍確實自父親的政治遺產受惠。李光耀離世後數月內登場的2015年9月大選，人民行動黨得票率69.86%，爲2001年以來該黨任一次選舉的最高紀錄。

李顯揚之子，哈佛大學經濟學者李繩武也說，「對執政黨而言，房子成爲遺產的象徵。它象徵獨特聯繫並賦予合法性」。

一黨獨大58年 執政黨陷濫權爭議

這些指控演變爲國家危機，讓外界質疑新加坡治理情況、執政黨連續58年執政的根基，以及國家如何遴選領導人。一個備受尊敬的建國家族公開內鬨，屬非比尋常事件。

媒體工作者韓俐穎說，這等於指控政府「濫權、不按程序行事、任人唯親及裙帶關係」。「如果是真的，將顛覆新加坡精心設計的純潔無瑕、毫無貪腐之形象」。「這將凸顯A隊（指李家）的真面目，A隊成員幾十年來持續讓民衆覺得他們是治理國家的最佳人選，實際上卻是利用選民賦予權力達成個人目的」。

合法性與濫權的質疑將矛頭指向一黨制缺點。新加坡智庫思考中心的東盟事務總監薩米多拉伊說，「民衆愈發意識到關鍵問題爲李顯龍與人民行動黨濫用政治權力，卻沒什麼防止權力濫用的制衡機制」。「政府的信用與合法性正受侵蝕，民衆對此制度的信心會逐漸瓦解」。

外交事務雜誌也表示，故宅爭議凸顯限制公民與政治自由換取經濟成長的政治架構，難與訴求自由化才能發展的改革者調和。利益衝突在李光耀時期只是晦澀的概念，如今卻因故宅爭議成攻擊政府的藉口，大衆也認爲這很合理，臉書等社羣平臺更削弱政府對輿論的部分控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