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加徵關稅，醫療奇蹟未來蒙上陰影
德國福希海姆——在這個田園小鎮的郊區，在一個被稱爲“醫療之谷”的地區，寬敞的廠房裡工人們正在組裝他們口中的未來產品：這種改變遊戲規則的掃描儀能爲醫生提供前所未有的關於患者心臟、肺部和大腦內部情況的最詳細圖像。
西門子醫療（CT技術的全球領導者）的發明家們稱，其中一款研發了20年、名爲“Naeotom Alpha”的掃描儀獨一無二。該公司CT產品營銷主管赫蘇斯·費爾南德斯（Jesús Fernández）誇口說：“其圖像質量無與倫比。”他將該設備的技術飛躍比作20世紀70年代的電視機和高清電視之間的差異。
自四年前這些掃描儀開始發貨以來，世界各地的一流醫院紛紛下單。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在批准使用後稱“Naeotom Alpha”爲“近十年來計算機斷層掃描成像領域的首個重大新技術”。40%的掃描儀出口到美國市場。
現在，西門子醫療、其他醫療器械製造商及其客戶正在應對一個新挑戰：特朗普政策帶來的擾亂——可能的贏家和輸家，以及純粹的混亂——正在攪得全球製造商不得安寧，從汽車製造商到香檳酒商，各企業都在匆忙重新評估其全球貿易伙伴和複雜的供應鏈，同時試圖預測總統的下一步行動。
高端醫療器械，包括美國製造商生產的那些，可能尤其脆弱，因爲許多機器是由來自全球十幾個供應商的零部件組裝而成的。一些掃描儀價值數百萬美元，而且非常前沿，以至於醫院在收到設備時會發布新聞稿。
4月初，特朗普對歐盟徵收20%的關稅。幾天後，他暫停這些關稅90天，對包括醫療設備在內的大多數歐洲進口商品徵收10%的統一稅。
暫停措施原定於7月初結束。但上週五，特朗普威脅從6月1日起對來自歐盟的所有商品徵收50%的關稅，同時抱怨與歐盟的貿易談判“毫無進展”。
醫療技術行業——生產從簡單注射器到機器人外科醫生等各類產品——已向特朗普政府官員和國會議員請求豁免其產品的關稅。批評者稱，關稅範圍太廣，如此魯莽地（徵收關稅），他們認爲醫療器械不同於汽車，而是對人類健康至關重要的東西。
反對對醫療器械徵收關稅的聲音不僅來自歐洲，也來自美國。
在CT掃描儀市場，頂尖製造商之間的競爭已經十分激烈，這些製造商包括兩家美國公司——通用電氣（GE）和飛利浦（Philips），還有日本的東芝（Toshiba）和總部位於德國的西門子（Siemens）。
美國該行業著名的遊說團體先進醫療技術協會（AdvaMed）的首席執行官斯科特·惠特克（Scott Whitaker）警告說，特朗普廣泛加徵關稅的威脅將起到消費稅的作用。他在一份聲明中表示：“這將對創新產生負面影響，減少就業崗位，並增加醫療保健系統的總體成本。”
“從歷史上看，具有重要人道主義使命的行業一直被免除廣泛的關稅，所以我們看到所有主要貿易伙伴對醫療技術徵收的關稅都很低甚至爲零。”
特朗普對醫療設備徵收的關稅不僅會讓外國製造商付出代價，也會讓美國公司受損。
在4月給股東的一份< a href="#">年度報告中，通用電氣醫療警告說，美國對中國產品徵收的關稅，以及未來對加拿大、墨西哥或其他國家產品徵收的任何關稅，“可能會給我們帶來額外成本”。
現在說Naeotom Alpha的價格是否會受到影響還爲時過早。西門子醫療本月早些時候警告說，關稅以及“地緣政治環境波動性的顯著加劇將對我們今年的業務產生壓力”。因此，該公司下調了每股預期收益的中間值。
在與分析師的電話會議上，首席財務官約亨·施密茨（Jochen Schmitz）表示：“最大的影響是美國從歐洲的進口。”
美國醫院協會質量與安全政策副總裁阿金·德梅欣表示，關稅可能會擾亂醫療設備的供應並導致成本上升。
他說：“所有的CT掃描儀都需要一些維護。如果這些設備的維護需要海外供應，而關稅影響到其供應情況和價格，那麼這可能會影響這些機器的維護狀況。”
在德國，西門子醫療的工程師將他們的光子計數CT掃描儀描述爲一種醫療奇蹟，它能夠以對患者侵入性更小的方式生成更清晰、更快速的圖像，從而實現更快速的診斷。他們表示，這有助於拯救生命。
傳統的CT設備一次性測量許多X射線所含的總能量，與之不同的是，西門子的設備採用光子計數探測器，這種探測器能夠捕捉穿過患者身體的每一束X射線，從而生成更詳細的圖像。
普通患者僅需三秒就能完成掃描。與傳統CT相比，其輻射更低，這意味着該技術也可用於孕婦、兒童和嬰兒的檢查。
現代傳統的CT掃描儀主要使用由多種材料製成的固態晶體探測器。但對於光子計數的Naeotom型號，西門子醫療依靠碲化鎘晶體，該公司現在也生產這種晶體，包括在福希海姆工廠生產。
這一過程的複雜細節被嚴格保密。在一個被標識爲“Kristallzüchtung”（晶體生長）的房間裡，一個高大的黑色熔爐裡的火焰發出柔和的光。在裡面，生成碲化鎘的鎘和碲的合成正在進行。
“有時候感覺有點像鍊金術，”晶體生長團隊負責人保羅·海曼說。
西門子醫療的目標是到2040年使其所有的CT設備都成爲光子計數設備。業內許多企業可能會效仿其做法。
在測試間上方，嗡嗡作響的機器正在準備就緒，那裡有星條旗標識着傳統設備和新型光子計數設備的目的地。“美國，美國，美國，美國，”福希海姆工廠CT生產負責人大衛·恩格爾施泰特指出。
據西門子醫療稱，Naeotom Alpha已經被美國的幾家機構購買，包括梅奧診所、紐約大學和杜克大學。當該掃描儀獲得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批准使用時，一些醫院發佈了喜氣洋洋的新聞通稿。
當被要求就關稅可能帶來的威脅發表評論時，杜克在一份聲明中表示：“我們一直密切關注市場變化，並且努力確保擁有必要的設備和物資，從而爲患者提供最佳護理。”紐約大學和梅奧診所拒絕發表評論。
總體而言，美國去年在西門子醫療的業務中佔比超過四分之一。
西門子醫療企業傳播負責人馬蒂亞斯·克雷默（Matthias Kraemer）表示，轉移生產，尤其是獨特的光子計數CT的生產，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說，不管是在德國還是國外，建很多小工廠來生產少量設備，這在商業上是不划算的。“我們需要那種全球規模。”
巴伐利亞州的先驅者們表示，受貿易壁壘影響最大的將是患者。
恩格爾施泰特在車間裡說道：“我們都有家人、朋友，當然也有生病的朋友或家人。然後你會想，如果我現在身在美國，卻因爲外部決策而被拒絕接受這種篩查，那將是多麼遺憾的事情啊。”
在美國，醫院正在爲關稅的影響做準備。更高的成本要麼得自己承擔，要麼就得轉嫁給保險公司（包括美國政府）和患者。
美國銀行最近對50家醫院的首席財務官進行的一項調查顯示，約46%的醫院預計關稅將在2025年增加設施成本，另有42%的醫院表示，他們預計在明年供應合同續簽時成本會上升。
在做出迴應的財務主管中，91%的人預計醫療設備的成本將會上升。
上個月發佈財報的時候，美國兩家主要的醫療器械製造企業——強生公司（Johnson & Johnson）和雅培公司（Abbott Laboratories）——都估計，關稅今年會讓它們損失幾億美元呢。但它們也重申，仍然預計全年賺的錢和之前預估的差不太多。
強生公司首席執行官華金·杜阿託（Joaquin Duato）表示，如果目標是激勵美國在醫療技術和製藥領域增加製造業，“最有效的辦法不是關稅，而是稅收政策呢”。
CT掃描儀呢，入門級機型大概50萬美元，最高端機型要300多萬美元呢。供應鏈專家說啊，關稅的影響可能因爲設備自己的特性（像生產地呀，關鍵部件供應國之類的）有很大不同呢。
但醫院可能需要一段時間才能直接感受到關稅的影響。
美國醫院服務公司（Premier, Inc.）診斷成像和放射腫瘤學高級總監喬希·希爾頓（Josh Hilton）說，醫院可能簽了設備、服務和維修的多年合同，這樣就不會馬上受到影響。這個公司和製造商籤合同，給醫院客戶供貨呢。
不過，關稅的不確定性會影響醫院的支出。希爾頓說：“出這種事兒的時候，錢袋子往往就會收緊一點。”他還說，醫院可能把今年換老舊CT掃描儀的錢推遲到明年花呢。
給歐洲製造商遊說的歐洲醫療技術協會（MedTech Europe）產業政策總幹事赫蘇斯·魯埃達·羅德里格斯（Jesús Rueda Rodríguez）講了講複雜的供應鏈。“零部件來自美國、中國、歐洲，”這意味着“我們可能不止一次受到關稅打擊，而是多次。”
他說，這些設備受到衛生安全部門的嚴格監管，工廠也是如此。因此，“你不能說搬就搬啊。”他說道。
盧卡斯·克拉茨（Lukas Kratz）是福希海姆工廠5000名員工中的一員，他是一名團隊負責人，負責監督光子計數CT掃描儀的組裝工作。與大型汽車工廠不同，這裡的大部分工作仍由手工完成。他現在29歲，10年前完成電子工程師培訓後就開始在西門子公司工作了。
他說：“我們正在研發的不只是一種設備；我們有多種變體，有很多可選配置。要向隨便哪個人展示如何做這個是非常困難的。”
吉爾伯特從華盛頓發回報道，布斯從倫敦發回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