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給金陵十二釵Fitting?

COSMO對話《紅樓夢服飾圖鑑》主創團隊。

作爲最著名的中國文學名著之一,從戲曲到影視,從續寫到同人,各種名人大家的批註、講解,無數民間愛好者的探秘、推演……《紅樓夢》即便依然是縹緲夢境,卻也幾乎在每個角落都留下了遊客的足跡!

《紅樓夢》1987版▐

最近中國傳媒大學的師生團隊用時3年,查閱了數百份文獻資料,調研了幾十家博物館,最終以30萬字的解說,57張手繪插圖的詮釋,完成了一本《紅樓夢服飾圖鑑》。他們自己也很難形容這是一次研究還是創作,是當作課題,還是還自己的一場心願!

翻開《紅樓夢服飾圖鑑》,一個令人驚歎的細節躍入眼簾:“林黛玉腕上那隻松石珍珠手鐲,其實是現藏於中國國家博物館的‘鎮館之寶’——它屬於隋代一個九歲早夭的女孩李靜訓。”

九歲的李靜訓,是北周太后、隋朝公主楊麗華的外孫女。她短暫的生命止於隋大業四年(608年),卻因墓中出土的珍寶而名垂千古。那隻金鑲寶石手鐲,歷經千年仍熠熠生輝,如今竟穿越時空,戴在了《紅樓夢》中最孤傲的少女腕上。

這一設計並非偶然。主創團隊解釋道:“每件首飾都是一把鑰匙,既能打開《紅樓夢》的文學世界,也能叩響真實歷史中的文物之門。”對話《紅樓夢服飾圖鑑》主創團隊後,這句話瞬間撕裂了時空。

當清代小說、明清服飾與隋代文物在書頁間碰撞,一場關於東方美學的解謎遊戲就此展開。

爲什麼要去考據,本就是“架空小說”《紅樓夢》裡的服飾細節,並繪製出來?主創團隊的答案簡單且真誠:

“我想知道這些東西具體穿在不同的古人身上或不同身份的人身上大概是什麼樣子的?我想要讓大家更立體地理解紅樓夢,去了解它、熟悉它、親近它,把名著裡面的人物當模特一樣,然後用我們對於服飾和名著的一些粗淺的理解,在爲人物建模的過程中好像能夠讓它們煥發一種“當代美”。紅樓夢這一點就特別好,因爲它是虛構類的故事,它給了大家特別多的空間來做這件事情。”

孫溫 《紅樓夢》之《王熙鳳弄權鐵檻寺》(局部)▐

翻開書的序言,你就能發現主創團隊爲還原這個瑰麗的服飾宇宙構建出嚴謹的考據體系:我們參考了明清時期和服飾相關的歷史記載,以及從《紅樓夢》成書以來,圍繞服飾展開的學術研究資料。曹雪芹所寫的服飾,本身就具有虛實結合、明清雜糅等特點,考據也主要依據明代服飾史料、清代服飾史料和明清以來的戲劇服飾史料展開。

這些資料主要包括四類:

第一類是明清史料,包括《明會典》《明史》《欽定大清會典則例》等史書中的材料。

第二類是明清時人筆記和小說,包括王圻《三才圖會》、計六奇《明季北略》、張岱《陶庵夢憶》、趙翼《廿二史劄記校證》、蘭陵笑笑生《金瓶梅詞話》、西周生《醒世姻緣傳》等書中的材料。

第三類是經典的服飾研究和文物研究類書籍,包括沈從文《中國古代服飾研究》、孫機《從歷史中醒來》、揚之水《奢華之色:宋元明金銀器研究》、蔣玉秋《明鑑》、擷芳主人《Q版大明衣冠圖志》等。

趙秉忠畫像、東閣衣冠年譜畫冊(局部)▐

第四類是經典的《紅樓夢》和服飾研究的資料,包括周嶺《紅樓夢大辭典》服飾類條目、鄧雲鄉《紅樓風俗譚》、郭若愚《〈紅樓夢〉人物的服飾研究(上、下)》等。

⑤紋樣:百蝶穿花紋

⑥紋樣:喜相逢團花紋▐

每一件服飾的復刻都遵循着歷史的命脈,必須要落到實處。“其中,團花工藝的還原堪稱教科書級的復刻案例。《紅樓夢》中賈寶玉、襲人的八團褂,要求紋樣必須嚴格對稱。

⑤紋樣:牡丹蝶紋圓補褂▐

主創團隊在北京服裝學院實地學習傳統“天衣無縫”技法——從衣物反面縫製,在看不見正面花紋的情況下確保圖案精準對接。這種近乎苛刻的工藝標準,正是中國傳統服飾"禮制之美"的生動體現。

石青色團龍紋暗花緞夾常服褂▐

團花紋▐

“中國傳統服飾工藝博大精深,在考證過程中必須結合實物、小心求證,切記主觀想象、望文生義。類似這些故事,在我們研究的過程中還有許多,通過這些跌跌撞撞的經歷,讓我們感受到了中國傳統工藝與現代時尚復原之間的碰撞之美。”

紫色紗繡八團金龍紋女夾龍袍(清)▐

但如何讓《紅樓夢》裡那些令人目眩的服飾描寫變成現實呢?這一次,作者很好地把“論”與“圖”結合起來,圖文並茂,這是本書的一大亮點。

讓博物館的文物在文學人物身上重生,這種跨越時空的對話,在林黛玉的造型設計中展現得淋漓盡致:我們對她的首飾設計,遵循的思路是將博物館文物和《紅樓夢》裡林黛玉的性格和故事進行對應勾連,讓她斜插金玉梅花簪,戴桃花紗頭花,耳佩金鑲寶梅花耳環,腕上是松石珍珠金手鐲,指戴金鑲珍珠寶珠戒指。

林黛玉戴梅花首飾▐

金玉梅花簪和金鑲寶梅花耳環的設計中,梅花都是主紋樣。黛玉曾在詠海棠詩中寫到“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梅花孤傲、清冷的氣質正如黛玉靈魂的寫照,所以這兩樣首飾的設計是以白玉襯其美好,梅花點其清麗。

金鑲寶梅花耳環 蘄春縣博物館▐

金玉梅花簪 蘇州博物館▐

桃花紗頭花,則以桃花暗喻她發起桃花詩社的詩情和春天葬花的慧心。這種紗頭花參考了清代貴族女性所戴的宮花造型,也和第七回中周瑞家送宮花故事相呼應。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那對手鐲背後的故事。公元608年,隋朝小公主李靜訓夭折,她的外祖母——北周太后楊麗華將這對價值連城的手鐲隨葬。千年之後,這份隔世的寵愛被移植到黛玉腕間,成爲"絳珠仙子"受盡寵愛的絕妙註腳。

每個朝代的首飾都有其獨特語言,但美的傳承從來不受時空限制。這種大膽的"混搭"恰恰展現了中華文明綿延不絕的生命力。

翻開圖鑑,讀者會發現一個有趣的設定:人物的繪製,既非採用傳統的工筆,也不像常見的服裝設計效果圖,而是一種偏漫畫卡通的式樣。這看似違和的設計,實則暗藏玄機。

王熙鳳在秦可卿的葬禮▐

“我們之前嘗試過多種畫風,後來敲定了這種卡通畫風。主要考慮是希望能儘量通過這種畫風,忽略人物的面部差異,而展現他們的神韻氣質之美,這也比較符合中國傳統人物畫“以神役形”的審美理念。這種處理既符合"以服識人"的創作理念,也讓年輕讀者更易聚焦服飾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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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的服裝,是對明清服飾美學集大成者的文學呈現,通過復刻再現《紅樓夢》的服裝,能夠讓Z世代直觀地感受到中國傳統服飾之美,並且,這種復刻與《紅樓夢》的人物形象高度關聯,使得Z世代能更好地通過閱讀名著直接接觸到服飾細節,感受到凝結在服飾中的審美傳統、禮儀制度和文化生活,從而更好地傳承優秀傳統文化。

《紅樓夢服飾圖鑑》像一臺精巧的時空織布機,用學術的經線與藝術的緯線,編織出流動的華夏衣冠譜系。當李靜訓的手鐲遇見林黛玉的皓腕,當隋朝的月光照亮大觀園的雕欄,我們突然讀懂:所謂傳統,從來不是博物館裡的標本,而是一個民族用針腳書寫的記憶史詩。這或許也是李匯羣副教授和範侃博士想要向大衆傳遞的吧!

編輯:Ariana

圖文協助:Aspen Liang

排版:Yuri

設計:Lidianer

圖源:豆瓣、網絡、主創團隊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