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我腳下】方秋停／慶典與驚險

國王節運河上的狂歡慶典。攝影／方秋停

不辭遙遠、克服一波波亂流，一趟異國旅遊追求的是什麼？美麗景緻、文化衝擊，還是長存腦海的記憶？

十三天的荷比盧之旅，事後回想起來，印象最鮮明的應是最後那幾天。離開後彷還聞嗅着空氣中時飄過來的大麻焦臭氣息，國王節狂歡及那多元族羣集會的混亂精采如在目前。

橘色瘋潮、舉國歡慶國王生日

國王節前晚入住號稱「皇家之都」的海牙，傍晚用餐後行於街頭，便感受那逐漸升溫的節慶氣氛。橘色衣飾相繼流出，一雙雙深邃眼神閃動着興奮。路邊臨時搭建的舞臺傳來樂音，人潮漸地密集，臺上歌手愈唱愈起勁，我置身高起的人牆當中，手上無酒已滿是醉意，於此陌生地域與周旁之人一同歡喜，感覺很是新奇。

夜愈黑狂歡情緒愈高昂，而我們終須回房休息。隔幾條街仍聞蹦滋蹦滋樂音不斷飆高，雙眼緊閉聽覺不自主張開，繼續品味那鼓聲清脆、電音響亮的璀璨夜晚。即便失眠，隔天精神仍好，先至北海搭乘復刻版蒸汽火車，沿途欣賞彩色花田。午後進入阿姆斯特丹，狂歡橘浪翻涌正盛。我和H圍戴豔橘色花圈混入其中，試着抓住幾許在地風情。

國王節本稱女王日，2014年爲慶祝荷蘭首位國王威廉．亞歷山大的生日而更名，每年這天（4月27日）舉國狂歡，民衆穿戴和orange王朝同名的橘色上衣融入各種有趣活動，如跳舞、音樂表演、跳躍遊戲、皮艇競速等，各地紛紛推出市集，家家戶戶於門前擺攤吸引遊客前來，歡慶遍及大街小巷。

這一天，阿姆斯特丹市區被擠爆，臨時廁所大排長龍，爲了共襄盛舉，原始需求只能草率將就！

竊賊環伺、人性善惡遭遇大考驗

狂歡之後，隔日清晨主要街道便被清理乾淨，褪去橘色，街坊仍然涌動着觀光客，水壩廣場前人潮與鴿羣相應起落，天空時而擁擠時有短暫空寂。各種遊行示威、歡慶活動紛呈，遊客緊勒揹包與無孔不入的宵小明暗對峙，偷竊搶奪傳聞不斷。領隊再三叮囑的提醒言猶在耳，不料於中央車站前等候綠燈時，稍微閃神，回頭竟見一白人女子近貼我身，已將我包包的拉鍊拉開──我尖叫一聲，她與聯手男子即刻沒入人羣，留下驚險瞬間。

罪犯果然存在，遊興必須時時加上戒心。漂亮風景隱藏扒手、善意可能是搶劫！彷如置身險惡江湖，觀光客是引人矚目的肥羊，實際經驗加上前人教訓，我們學乖也變得更謹慎。

與H於運河碼頭廣場前拉長手臂試圖拍合照，手機迎空左擺右晃，尋不着合適角度。一攜帶幼女裝扮體面的中東女子見狀主動提出願意幫忙。以拍照之名搶奪觀光客手機，此技倆早有耳聞，絕不可能上當。我們堅決不肯，女子執意幫忙，僵持了好一會兒，她索性將自己的手機交出作爲抵押，見她如此堅持成人之美，便不好再推辭。

是我們太小人之心了嗎？心底正當疑惑，行不過兩條街，一年輕男子前來搭訕，再往前，路邊持拿手機互拍的兩帥哥熱情詢問需否幫拍……是耶？非耶？人性評斷考驗頻繁發生，讓人眼花撩亂。

荷蘭東印度公司（VOC）阿姆斯特丹號。攝影／方秋停

屢經戰禍、自由多元的藝術展場

如風沙集會，擦身而過留下倉促印象，此地人多半和善，高䠷俊美，隨處皆可遇見似如戲劇小說裡的人物。那羣活潑的中學生見我於路邊拍照便擠過來合拍，擺pose扮鬼臉，豐富熱鬧記憶畫面。

阿姆斯特丹以擁有豐富的藝術遺產、精緻運河系統及帶有山牆立面的狹窄房屋聞名，行走街頭，自任何角度望出，皆有值得細察品味的內涵。異國文化似櫥窗裡的擺設供人瀏覽端詳，哥德式建築、巴洛克、法國風連着十九世紀新藝術風格，加上裝置藝術，一幢幢房樓見證岸上曾有的人事，整城是個大展場。

窮酸萎靡是破敗，帶有創意、底蘊即成藝術。眼前土地屢經戰禍、國土疆界頻頻變遷，細流集會再分支，水流如琥珀，濁重當中時而閃爍粼粼波光。乘坐遊艇感受歷史脈動，觀覽路過或擱淺的巨輪、沿着堤岸排列一艘艘船屋、觀光船緩行、小舟輕快，難得陽光露臉，水鄉澤國一片歡欣。露天咖啡座聚滿人，商店街旁對坐着熱語情侶，文藝傳統熠熠生輝，紅燈區櫥窗陳列疲憊的眼神，光亮空隙隱藏醜惡。

夜宿鬧區旅店，陽臺正對電車路線，紫色霓虹燈照出迷離夜氛，落地窗外，一幅活動街景赴目，車流人潮涌起復消退……夜裡，救護車急奔而來倉促遠去，我靜躺牀上再次於半睡半醒間等候天明。

我來，於此時此刻；我離開後，電車持續繞轉，鴿羣倏忽起落，誰知多或少了幾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