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沙場老友戴樸與譚鵬──師管區陰晴補記之2（方述斌）

陳誠副總統身穿戎裝，視察金門陸軍部隊。（徵信新聞報，中時攝影組攝）

其實，當時除了尹俊之外，軍校七期武漢分校同班同學中與父親私交甚篤的好友還有戴樸和譚鵬。

父親說，民國28年戴樸因在陸軍大學受訓期間表現卓異，以第一名畢業的最高榮譽被陳誠相中，正式納入土木系，成爲第六戰區的參謀處處長，從此經常隨侍陳誠左右，乃陳誠十分倚重的智囊之一。民國38年古寧頭戰役後，土木系一躍成爲國軍中無人能與之抗衡的主流勢力，戴雖爲陳誠愛將，並且曾經立下不少汗馬功勞，卻非常可惜終究沒有如願升至上將，其中最主要原因就是他打心底看不起軍校四期的胡璉，偏偏國軍撤臺後的古寧頭戰役過後，又讓胡璉一躍成爲不可一世的「金門王」，戴的仕途從此多舛。

打從民國33年戴樸擔任十八軍118師少將師長時期，他便敢跟頂頭上司的軍長鬍璉對着幹，兩人的關係勢同水火，爭執不斷，此事令陳誠十分苦惱，曾經多次在兩員愛將之間充當和事佬，希望兩人能夠冰釋前嫌、和衷共處，不過終究還是擰不過戴「湖南騾子」的擇善固執秉性。

民國38年戴樸率領第六軍撤退臺灣後，因爲屢次嚴拒陸軍總司令孫立人的示好和拉攏，民國39年夏天被孫藉故剝奪了軍隊實權，擔任北部防守區副司令官，令戴心情十分鬱悶。這段時期國軍內部權傾朝野的土木系在「金門王」胡璉的影響下，也都沒有人敢出頭替他說話，一直到民國43年孫倒臺後，戴纔在陳誠力挺下復出擔任警備總部督察室主任，後來又陸續擔任國防部動員局局長和警備總部中將副總司令。

父親認爲，軍校七期同學中戴樸的軍事素養應屬第一，而且不貪財不好色，人品極佳。戴不但能說、能寫、更能帶兵，擬定的作戰計劃方方面面滴水不漏，很難讓人找出缺綻，可惜就是個性上面十分恃才傲物，戴心裡看不起的人物，不管對方的官銜有多大也懶得搭理人家，並且做人處事直來直往，不喜歡搞虛矯的一套，這種個性很對父親的胃口，因此兩人相處甚得，成爲義氣相投的好友。

當年筆者的大哥北上就讀臺大頭一年，戴樸因怕學校宿舍伙食不好，經常好意邀請大哥前往戴府用餐進補，可惜個性保守的大哥畏於戴樸總是板着臉和不苟言笑的嚴肅威儀，每次吃飯時都不敢造次，只敢挾取面前的那盤菜吃，吃飯也只敢吃個半飽就停箸了。此事後來也成爲父親與戴樸之間最喜歡提起的趣談。後來大哥赴美攻讀航空力學博士，戴樸也打破從不替人做保的慣例，主動替大哥當保證人，足見他與父親的深厚交情。

民國40年印製的中央軍校第七期武漢分校在臺同學通訊錄。（圖文：方述斌）

至於譚鵬則是父親的湖北同鄉，身材魁偉、性格爽朗，在軍校中修習的是砲科，每次見面時他倆便喜歡故意鬥嘴取樂。譚總喜歡說自己當年是因爲「三角函數」成績全校第一名，才得以進入砲科服役，所以比步科的同學都強。父親則屢屢調侃譚純粹是因爲個子長得高大，有足夠蠻力扛砲，所以才被砲科教官相中等等。話雖如此，父親私下卻常常讚賞譚的砲科專業素養確實是國軍中的佼佼者。

譚在軍校畢業後不久，便升任陳誠麾下的砲兵連連長，後又因在戰場上表現亮眼被周至柔賞識，才借調至空軍前身的「航空委員會」服務，成爲父親的同僚。譚在「航空委員會」的高射砲兵種中有相當卓越的表現，屢立戰功。後來隨軍撤臺，譚曾經擔任基隆要塞司令，民國47年升任陸軍預訓司令部中將副司令，任上每年主持「大專院校學生軍事集訓」的開業與結業儀式時，都會與父親在成功嶺同臺演說，兩人私下也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民國58年譚自軍旅生涯退伍後，曾擔任臺北市「大有客運公司」總經理，父母親每回上臺北時，必至譚府敘舊和把酒言歡，並痛快地打幾天衛生麻將。譚後來移居美國加州中部大城佛瑞斯諾（Fresno），旅美期間與住在舊金山的父親之間，經常保持着魚雁往返與詩詞唱和。民國80一年金秋的一天早上，突然接到譚的千金告知，譚毫無預警的逝世消息時，父親心中非常難過，終日悶悶不樂、不食不語，對於沙場老友的哀思之情，久久無法釋懷。

（作者爲作家）

【本系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