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電影院‧示範作】廿四個地方媽媽／呼嚕呼嚕的黑色喜劇

呼嚕呼嚕的黑色喜劇。圖／喜花如

黃乙玲代表作〈人生的歌〉有句歌詞是這樣唱的，「這首歌唱啊唱抹煞／往事一幕幕親像電影──」如果要盤點人生跑馬燈有什麼一格格閃過的畫面，或許多數人腦海中都是浮現所謂的高光時刻，但我總是想起那幾個幾乎可以算是撲滅生命火光的人生陰影面積。

跟媽媽討論小孩出生後的結婚宴客事項，媽媽不忘叮嚀我現在肚子比較明顯了，暫時先不要回孃家，「畢竟爸爸覺得你是未婚懷孕，讓家族蒙羞。」

在書房埋頭爬格子振筆疾書的夏夜，冷戰一週的先生帶着三分醉意衝進來對我大喊：「對！我就是喜歡別人，錯了嗎？」

乍暖還寒的春日中晝時，LINE通知跳出哥哥傳來的訊息，「快起牀吃午餐，準備領錢囉！」語氣輕快，彷彿中了樂透彩。但那筆款項，是媽媽生前幾年瞞着家人買的保險，受益人是我們兄妹，註明六四分。重男輕女直到最後一刻，我突然不知道該覺得真是謝囉還是生氣，難以感受是悲傷抑或荒唐。

曾經信心滿滿，以爲自己滿手好牌，先生對外拚事業對內顧家庭，上有高堂健在康樂安泰，下有一兒四貓賣萌可愛。也不過相隔五、六年光景，才喜孜孜地說自己搭高鐵終於可以買半價敬老票的媽媽，突然間就選擇登出這個世界，十年婚姻更猶如走進死衚衕裡，若要敞開心房說亮話，怕是相望無語。

回首旅途，才發現歲月行至中年，竟然如此一言難盡，顛簸又真實。

都說人生近看是悲劇，遠看是喜劇，這些片段提醒着我，人生電影院的片單，不該只讓悲傷佔滿場次。至少，我還能決定要讓哪些經典鏡頭留下，讓哪些三流劇情下檔。我更願意相信，手執導演筒的自己，也可以試着在低潮裡安排一點反轉，在平凡裡捕捉一點溫柔。

煩惱文章結尾該如何收攏的此刻，貓正躺在腿上放肆呼嚕，任由我指尖一遍遍撫過滑順細毛。想來痛苦或許會隨着時間被拋在腦後，唯獨這看似平凡無奇的瞬間，纔是最真真切切的片刻永恆。它無須絢爛奪目，便能如寶石般珍貴，靜靜地留在回憶裡熠熠閃亮，燦燦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