篩檢孤狼是防止悲劇重演之重要課題

●陳祖輝／中央警察大學犯罪防治學系法學博士

北車與北捷隨機殺人犯案，震驚全國，一位27歲，對其身分與犯罪動機不詳的「孤狼」，再次敲醒臺灣社會安全網的警鐘：要問的是，何時我們可以接住孤狼前的他?

從三級預防的角度　探討未來犯罪防治政策

從有限的媒體報導資料，這起算是一起計劃性作爲之犯案，與網路生存遊戲的套路頗有類似，嫌犯將虛擬情境搬至現實，想印證的是自己的能力，同時也想主宰他人的生存與否，爲此「孤狼」型犯案，其動機複雜，並不是單一因素而爲，更是多重交錯之社會與環境使然，導致引發其內心瘋狂失序的表演。

在心理學與犯罪學的觀察，這類的犯罪者屬於具有「反社會性人格」與「表達式殺人」之特徵犯罪者。因此「反社會」與想「表達」是隨機性殺人的基本表徵。在此吾人只想從三級預防的角度探討未來犯罪防治政策：

首先在初級預防方面，如何鑑別出反社會性人格者，社會安全網中誰是鑑別的單位，資源在哪?法規有無漏洞?這都影響到，我們社安網能不能發覺到：孤獨、憤恨與不幸福的苗火?

回想一下，我們一生做健康檢查次數可能數十次，但心理健康檢測可能兩次不到?一次可能在學時做的測驗，另一次可能是網路上隨機的心理測驗?在初級預防方面，國人心理健康檢測嚴重不足，在學校與出社會的心理健康檔案並未做成檔案庫，難以長期追蹤高關懷心理需要照護者，再加上我國關於心理衛生的法律《精神衛生法》主要以經醫療診斷的精神疾病患者爲主，反社會人格違常心理患者並不列入該法，爲此政府更推出《心理健康促進政策白皮書》，擘劃國家未來10年（2016-2025）的心理健康政策藍圖，提供15-45歲青壯世代每人3次免費心理諮商；提供24小時免付費心理諮詢與自殺防治服務；在各縣市布建社區心理衛生中心提供在地心理健康促進與諮詢服務。

准此，該《白皮書》的資源目前使用了多少，有無篩檢到須注意安全動向之人，這裡存在很大的空白?再者，我國健康檢查，從來沒有將心理健康納入檢測範疇，因此難以在初級預防中，建立追蹤指標與安全防護對象。

其次次級預防，即早期篩檢與早期介入，這裡的篩檢應該聚焦在家庭、學校與工作場合。家庭階段並無強制力篩檢，介入必須等到問題發生纔會介入，學校階段因爲學校輔導機制堪稱有敏感和警覺度，早期介入與輔導是可行的，但多數學校在輔導方面也感到無力，因爲案主的壓力來源可能指向家庭。

工作階段更難以篩檢與介入，因爲工作單位強調生產，若心理有壓力，只能設法尋求醫療單位協助，精神、身心科成爲工作階段可能可以篩檢的單位。

但問題是，這三階段並未有一個整合平臺可以通報，因此每個環節都是碎片化，缺乏整合性的安排與評估，爲此潛在性的「孤狼」可以在社安網漏接與缺乏整合下，逐漸茁壯與尋求攻擊目標。

最後的三級預防，強調治療與復健，我們高關懷的對象都一定會成爲「孤狼」嗎?還是我們自詡的治療與復健對象，他們沒有比「孤狼」更狡猾或道德感更低，因此不會採取傷害別人，而多傷害自己較多?到了整個心理復健終端，可能發現的是，「孤狼」根本不會落入社安網的保護網中，而他們可能更具能動性與高智慧，因此不易被發覺，甚至可能會被學校、工作單位視爲優秀人才或高材生。所以，這三級預防皆破功，很難接住這些少數的人?我們寧願相信「他們」數量不多?

▼ETtoday記者目擊中山站隨機砍人，張文犯案經過。（圖／記者陳以升攝）

吾人建議有三

一是推行強制性心理健康測量，個人部分，每五年內應至少納入一次國人身體健康檢查內，做免費的心理測驗篩檢，學校部分，每年由學校進行測試一次。若不做健康檢查者，可請社工員關心並詳勸進行，若不配合，則註記，讓地方社會安全網執行單位加強注意。

二是建立國人心理健康檔案庫，定期進行風險評估，並私下告知各縣市社會局、衛生局與警政單位，加強對特定維安者，進行關注與監控。

三是利用網路平臺，鼓勵國人定期自由測試與通報，參與測驗者均給予獎勵，發現有異狀者，可私下安排至特約醫院，進行進一步諮詢與治療。

整體而言，「孤狼」們其實是這社會欠缺有效機制，被漏接的對象。但是渠等容易僞裝，且智商並不低，因此常常在智力測驗中屬於優質對象內，因此難以被篩檢出來。

而「孤狼」們並不喜歡主動尋求心理諮商，因爲他們沒有病識感，而容易在網路世界內尋求同溫層，因此規勸渠等走出現實，用何種方法，這部分可以再多加設計與思考。

總之，本次案件驚動全國，引發國際關注，是臺灣輸不起的沉重，爲此政府不是隻有加強警務監控而已，應該是思索心理衛生政策如何落實到個人層次，心理健康長期被污名化也是導致個人不願意接受心理測驗，還有各單位形式主義的漠視與輕蔑，都是錯過接住這些潛在的「孤狼」。

本次受害者中，一位生前請旁人告知他的父母很愛他們！這句話聽起來，令人鼻酸! 「孤狼」不允許別人幸福，此自私之惡，卻是整體社會冷漠與不作爲所致，因此，沒有傷到自己，這是萬幸！但，如果不幸傷到自己呢？我們還可以安靜地當個旁觀者嗎?

▼臺北車站M7出口民衆獻花致敬罹難的英雄餘家昶。（圖／記者許凱彰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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