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灘三景

新詩

沙灘三景

「有一種東西，它會在某個夏天的夜晚像風一樣突然襲來……」，頤和園，婁燁電影。

1。

果陀的瘦影子

我的矮影子

纏綿一起，分不清孰上孰下

孰貝殼孰海藻

夕陽比日正中的豔陽

拉着我們去到更遠的地方

靈薄或潮間帶

陽光埋進黑髮裡

風鑽出灰髮，

滿臉鹽和沙塵，暴雨從頭到腳

時間赤裸裸地

生老病死

走出淋浴間沉甸甸垂擺着

（晃啊晃）

陰莖和乳房

2。

我還記得太陽

離譜錯了，野狗非常膽怯

火力電廠的

天空終究面目全非

無法辨識烏鴉，

噴射機，雲朵，眼翳。

船燈拉扯着我

的影子延伸去堤岸最前

或倚立在繫纜樁旁

它們猶豫，

衝動，凹來折去，尖銳磨鈍

我感覺着潮汐

月光啤酒在腦海中

翻騰退卻

平靜。水鬼不動聲色

水鬼天燈遊着

浮着沉着，水蛭行走過水麪。

擡頭不見

眼耳鼻舌嘴

的霧霾像存在主義

3。

黑腳印踩着踱着

黑暗凹這攤突隆那灘

一小隻黑暗

走進整羣黑暗

牠們往更巨大的黑暗去

黑暗喘息，黑暗嗚咽

我望着牠們自慰

黑暗瞪着我

像我也是同類，有犄角和鱗片

黑暗裸露出漁船

吞噬島礁，我聞着牠腥臊

昏昏欲睡。

黑暗站上黑暗的肩

眺望貓爪輪廓般

遙遠的黑暗。黑暗猛然向我

撲過來，咬我抓傷我

臉頰的血

和黑暗結成痂

我想撕開焊緊的痂

不顧一切，

又癢又痛

像太陽從海平面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