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史提格里茲：教宗方濟各與邁向公平經濟之路

教宗方濟各（見圖）生前致力於建立一個更公平、人道及永續的全球經濟。歐新社

教宗方濟各的辭世，使世界痛失了一位傑出的領袖，但他想要建立一個更公平、人道及永續全球經濟的遺志，將會傳承下去。

出生於阿根廷的教宗方濟，親身體驗過經濟不公的殘酷。他在舉世最動盪的經濟體中長大成人，阿根廷一再爆發的經濟和外債危機，使幾個世代的兒童和家庭蒙上了厚厚的陰影。他親眼目睹了當經濟體系服務的對象是既得利益者、而非人民時所發生的景況：嚴重不平等、社區殘破，以及隨處可見的社會弊病，包括犯罪、毒品或藥物成癮以及不安全等。

方濟各將這些親身經歷的心得帶上全球舞臺，他的聲音成爲世界上最強大的道德力量，不僅提醒我們人類共有的人性，也挑戰了否定數十億人尊嚴的制度結構。

他的擔憂不僅是基於現實生活，更是具有迫切性。他曾私下表示：「改變現實需要實際行動，而非僅在實驗室工作。」

方濟各親身體驗經濟的陰暗面

方濟各認爲，當前的經濟體系往往將獲利置於人民之上、讓自私凌駕在合作之上。他深知市場是強力工具，但若缺乏適當的規則和法令約束，將造成全球性不公，包括破壞環境的最嚴重不正義。他在任內的第二道通諭《願禰受讚頌》中，將環境稱爲「我們的共同家園」。若少了道德規範和團結意識，市場非但無法成爲創造財富的源泉，反而可能變成榨取財富的強大力量，致使所得和財富日益集中。

方濟各毫不猶豫大聲批評由特權壟斷的全球規則，特別是在智財權領域，因爲這類獎勵發明的保護措施，往往會阻礙他人取得拯救生命的技術。在新冠疫情期間，他親自促請時任美國總統的拜登支持放棄世貿組織《與貿易有關的智慧財產權協定》（TRIPS）所規定的智慧財產權，讓世界各地的民衆都能獲得疫苗。他傳遞了一個明確訊息：人命必須優先於企業獲利。

方濟各也非常關心許多開發中國家陷入主權債務循環的問題，這種困境限制了這些國家投資醫療、教育和基礎設施的能力。他非常明瞭，這不僅是一場債務危機，也是一場發展危機，從更深層面來看，這是經濟體系喪失道德是非觀的症狀。他認爲這個體系的所有環節都須負責，包括債務國和債權國的政府、私人放貸機構，以及多邊組織的國際金融機構。

提醒世人人類共有的人性

這也是方濟各去年要求我們成立禧年委員會（Jubilee Commission）的原因，該委員會的宗旨是召集頂尖思想家集思廣益，以找出各國因應債務和發展危機的方法。除了設法解決危機外，方濟各還問我們該如何做才能避免重蹈覆轍。他的叮嚀呼應了聖經禧年古老傳統：這是免除債務和恢復平衡的時刻，不是作爲慈善，而是作爲正義。

方濟各一直到臨終前幾天，都還在密切關注禧年委員會的工作。他尤其擔心，維護全球穩定和促進共同發展的多邊機構正在怠惰，並且缺乏維護和平、繁榮和正義所需的團結。

方濟各以道德感和勇氣要求我們去設想新的金融規則，並使這些規則不再服務於少數人，而是造福大多數人。他提醒我們，經濟是關乎人民、尊嚴，以及我們共同的未來。我們希望委員會的工作能承繼方濟各的遺志，併爲建立更公正的社會做出貢獻，以此爲目標建立一個國際金融架構，應該是對其遺志的最大致敬。

（Joseph E. Stiglitz是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Project Syndicate專欄作家，本文爲與是哥倫比亞大學國際與公共事務學院教授Martín Guzmán共同撰寫／編譯林聰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