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搖籃

散文

家中有一個竹製的傳統搖籃，經過歲月洗禮，竹管表面早已斑駁，三角形的腳架構造簡單，麪粉袋裁剪拼接成搖籃布，造型極爲樸素。那是母親數十年來當奶媽的掙錢工具，也是她的秘密武器。母親生養九名子女哺育孩子極有一套，爲了貼補家用她幫親戚、朋友帶小孩，即使子女各自成家，爲了減輕孩子的負擔她也幫忙帶孫子，在尿布、奶粉中纏絆多年她仍甘之如飴。

歲月荏苒，母親年邁體力漸衰，不當奶媽已許多年。看着閒置的搖籃堆放在樓梯間，每年大掃除，年輕一代總會興起將它清除的念頭，但總是遭到節儉的母親強烈反對，時常引起爭執。她責怪我們殄物，不懂得珍惜傳統的物件；而我們則抱怨她固執老愛囤積東西。直到妹妹成爲新手媽媽，孩子極爲磨人，習慣讓人抱着安撫才肯入睡，換盡了各式搖籃仍不得其法，疲累的她只好向母親求救。

母親搬出她的法寶，將嬰兒放入骨董級的搖籃中。竹製搖籃很輕便，胚布製成的搖籃布巾包覆性佳，懸吊的布巾隨着嬰兒沉甸甸的重量下垂，彎曲成一道微笑的弧線。輕輕拍着小寶寶的臀背安撫，有着一分厚實與安穩；輕輕拉動牽繩，搖籃擺盪孩子睡在其中，就像躺在媽媽的懷抱，因爲有安全感，所以寶寶睡得香甜。雖然老派搖籃與妹妹家中新式裝潢格格不入，但她卻如獲至寶欣然接受。這個搖籃讓妹妹撫育了一對兒女，他的子女早已長大成人，搖籃功成身退，又再度歸回母親手上。

母親於初春離世，睹物思人憶起母親的種種令人潸然。人生管理術教導我們要懂得斷、舍、離，但當老物變成遺物我的想法另有轉折。母親曾經推動這個搖籃千千萬萬次，一生猶如竹製搖籃，堅韌又有彈性支撐起這個家；對子女的呵護亦如同布巾般溫暖。爲了使母親的勤儉與慈愛精神有所延續，子姪輩們十分樂於接收阿嬤的搖籃，讓這分愛的禮物有所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