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不是俄羅斯的朋友,別被騙入‘新戀情’”
俄智庫外交和國防政策委員會主席費奧多爾·盧基揚諾夫2月26日在“今日俄羅斯”(RT)發文稱,儘管特朗普領導下的美國政府近期向俄羅斯示好,但美國不是俄羅斯的朋友,俄必須堅持自身路線,不要幻想與美方發生“新戀情”(a new romance)。過去三年,“世界多數”曾給過俄羅斯支持,如果與美國走太近,被騙入“西方新婚約”(a new Western engagement)的話,俄羅斯的非西方夥伴將遭背棄,“俄羅斯最渴望西方認可”的刻板印象將被加強,這將是一個戰略失誤。
以下爲文章全文:
當俄羅斯總統普京於2022年2月發動軍事行動時,他曾明確表示,這場衝突不僅僅同烏克蘭相關。更廣泛層面,這是關於俄羅斯與按美國形象塑造的“整個所謂西方集團”的鬥爭。在那天的演講中,他將美國描述爲一個“具有系統重要性的大國”,而其盟友們扮演着其順從的追隨者,“效仿它(美國)的行爲並熱切地接受它提供的規則”。三年之後,這種西方秩序的性質已成爲影響烏克蘭衝突結果的核心。
特朗普重返白宮後,跨大西洋聯盟已動搖。特朗普治下的美國不再按舊有規則行事,美國正在拆除幾十年來定義西方主導地位的體系。他對西歐咄咄逼人的言論,對北約的攻擊,以及對烏克蘭的公開蔑視,都讓歐洲領導人們慌了手腳。斯蒂芬·沃爾特(Stephen Walt)等分析人士認爲,美國的盟友們最終會團結起來反對特朗普的不可預測性。然而,普京堅持認爲,不管他們如何不滿,這些歐洲領導人最終將“站在他們主人的腳下,搖着尾巴”。問題是:這種變化對俄羅斯意味着什麼?
含惡的善
特朗普激進的外交政策震驚了觀察家。他公開對烏克蘭不屑一顧,認爲美國不應該再揹負烏克蘭這一“負擔”。對特朗普來說,西歐是靠美國慷慨施捨而存世的寄生蟲。他的言論充滿了反精英的民粹主義,令慣常唸叨民主、人權“咒語”的西方世界與其倡導的這些理念背道而馳。即使對經驗豐富的政治分析師來說,這一景象也是怪誕的。
特朗普對烏克蘭的蔑視並非出於地緣政治戰略,而是出於國內考量。他的關注點是中國,而非東歐。他想把美國的注意力轉向貿易失衡、北極、拉美和印太地區。然而,被拜登政府定義爲“善惡”之間決定性戰鬥的烏克蘭問題,已經成爲一種“意識形態避雷針”(an ideological lightning rod)。拜登政府曾把一切都押在戰勝俄羅斯上。特朗普則以其典型的方式試圖摧毀這一敘事,並將該敘事倒轉了過來。
一個與自己交戰的西方
特朗普現象讓西方聯盟陷入了混亂。西歐正在努力解決對美國的依賴。一些歐洲領導人不停談論“戰略自治”,但他們缺乏實現這一目標的手段。其他領導人希望熬過特朗普任期,等着迴歸到“熟悉的領域”。但舊秩序搖搖欲墜。美國對歐洲各地選舉的干預——干預選舉曾經是西方霸權的工具——現在被特朗普主義者們用來推動他們自己的議程。對特朗普的盟友來說,歐盟是“拜登的美國”的延伸,而他們的任務是從內部拆解它。
這場跨大西洋危機反映了過去的意識形態鬥爭。在某些方面,這類似於19世紀發生在德國的文化鬥爭(Kulturkampf),即奧托·馮·俾斯麥的世俗國家主張同天主教會(的主張)之間的鬥爭。在當今世界,持全球主義觀點的自由主義者扮演着昔日“教皇”的角色,而特朗普等民粹主義者則繼承了俾斯麥的衣鉢。
對俄羅斯來說,西方的內部裂痕提供了一個機會,同時也是一個陷阱。俄羅斯發現自己在意識形態上更接近於特朗普領導下的美國,而非持自由主義的歐盟。但與特朗普走得太近也有風險。美國目前的劇變與俄羅斯無關,這是美國自身面臨的身份危機。俄羅斯必須小心,不要成爲美國國內爭鬥中的“棋子”。
“世界多數”和俄羅斯的角色
過去三年,地緣政治發生了變化,出現了被稱爲“世界多數”的羣體,這些國家拒絕在烏克蘭衝突中站隊,並尋求從西方的衰落中獲益。與冷戰時期不同,美國未能團結全球南方對抗俄羅斯。相反,許多非西方國家正在加深與俄羅斯的關係,不願跟隨美國的腳步。
與此同時,在西方集團內部,一種新的轉變正在展開。特朗普領導下的美國不再是冷戰時期的那支力量。如今,俄羅斯和美國之間以一種多年來從未有過的友好禮節進行着對話。恰逢雅爾塔會議80週年,這在現今這個時間點具有象徵意義。80年前,羅斯福、丘吉爾和斯大林在雅爾塔會議上塑造了戰後世界。但是,儘管(俄美)解凍值得注意,俄羅斯必須警惕過度承諾,不可與美國結成新的聯盟。
抵制新型“伴侶關係”的誘惑
西方目前陷入了一場關乎自身未來的生存鬥爭。俄羅斯必須認識到,特朗普政府這個派別已發現與俄羅斯接觸是有用的,但這只是暫時的。與特朗普領導下的美國走得太近,可能會疏遠支撐俄羅斯全球地位的“世界多數”。
歷史上,俄羅斯時常尋求西方的認可,有時不惜付出代價。這種俄羅斯一直尋求得到西方承認的觀點仍然存在。如果俄羅斯急於迎合特朗普的“友好姿態”(Trump’s overtures)同時背棄其非西方夥伴,它將強化“俄羅斯最渴望西方認可”的刻板印象。這將是一個戰略失誤。
烏克蘭衝突不是爲了建立一個新的世界秩序,而是冷戰的最後一章。俄羅斯的“決定性勝利”或將鞏固其作爲多極世界裡的關鍵大國的地位。但是,如果俄羅斯不能充分利用這一時機,反而落入這個“西方新婚約”(a new Western engagement)的陷阱,就有可能失去此前獲得的戰略收益。
一個正在形成的全球新秩序
世界並沒有回到冷戰的舊格局。特朗普正試圖重新定義西方聯盟,而這是全球政治更廣泛、充滿混亂的轉型的一部分。中國、歐盟和俄羅斯都面臨着將影響未來十年的內部和外部壓力。儘管特朗普野心勃勃,但美國無法獨自重塑世界。
對俄羅斯來說,挑戰是顯而易見的。它必須保持獨立性,避免捲入西方的意識形態鬥爭,並繼續與非西方世界建立關係。俄羅斯經受住了三年的西方制裁、外交孤立和經濟戰。現在,隨着西方的分裂,莫斯科必須制定自己的路線,抵制與美國陷入“新戀情”的誘惑(pull of a “new romance”)。
在這種不可預測的環境中,只有具有內部穩定性和戰略耐心的國家才能成爲贏家。俄羅斯前方的道路不應折返向後,而應塑造一個未來,讓該國在一個日益分裂的世界中以一支主權力量的姿態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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