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司機張師傅(11)
(作者 唐迪克)
從上海回來之後,我還沒有回過家。
其實也是有些掛念的,但現在介於工作太忙,所以只和老婆通了幾次電話。
電話裡她很平靜,儘管她已經開始發生量變,但要是轉化成質變,估計還得一些日子。
電話中,她的態度比以前好了一些,但內涵上,還是老樣子。
古人有句話,叫“相敬如賓”,現在想了想,算是明白了。
隨老洪和王哥去影院看了看。影院的外部工程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結束了,工程的質量還是非常好的。
我曾經告訴過工程隊,這是文化產業,是供人消遣娛樂的,是對大衆開放的。
質量,一定要給我保證是上上乘。現在一期工程已經交工,單從外表上來看,不像是將就出來的。至於這東西能不能經得住時間的考驗,我們也只能拭目以待了。
從影院回來之後,我又去了小習那邊看了看這一個多星期的部門內部明細。
除了看賬本,還看了看其他人事調動和部門內部其他事件。
其實除了財務需要審查一遍之外,其它兩項都沒有什麼變化,畢竟才一個多星期,時間上也不會允許有什麼大事情發生,再者平時常與小習和老洪他們電話聯繫,所以心裡倒是踏實許多。
“林哥,晚上一起去吃個飯?”小習問我。
“不行!今天晚上我得回家,我行李還在公司呢,我還沒回家呢。”我說。
“嗯……吃完了再回也不遲啊?又不喝酒,就是咱們幾個聚聚。”小習又說。
“改天吧,我太累,等影院建設都完結的,我請你們。”我說着。
小習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我看了看錶,時間已經不早了。
不自不覺,我竟然又在辦公室泡了一天。這一天算是我調整身體吧,從上海馬不停蹄地往回趕,身體上總有些吃不消的。
看着窗外的景色,我突然有種久違的喜悅。
這和在上海看夜市是不一樣的,在上海,無論多繁華,都不是你的,你都不屬於它。
但是在北京,在自己奮鬥了這麼多年的城市,你會覺得它已經包容了你。儘管有時候你覺得你是孤獨的,但是你真的孤獨嗎?這裡有我的家庭我的事業,還有我愛的人,我總是覺得日子是會越來越美好的。
想到了張師傅,不禁發現一天都沒有見他。
工作真的會讓時間變得很快,要是這一天我不曾這般充實,相信我早就受不了了。
拿起手機,給張師傅撥了個電話,聽着電話裡面的嘟嘟聲,心中竟然還忐忑上了。
“沒出息,都快成‘兩口子’了,怎麼還緊張了呢?”我心想着,自嘲了一下。
“喂!”電話另一邊傳來了我熟悉的聲音。
“叔?”我怯生生地叫着。
“嗯,小林啊。怎麼了?找叔有啥事兒?”張師傅在電話裡問着我。
“嗯?噢,我沒啥事兒,就是……就是想問問你做啥呢?”我本來想說我想你了,但是又怕張師傅的身邊有其他人。
“呵呵,沒做啥,今天有點累,回去就睡了一覺,下午起來收拾收拾,然後洗了洗衣服,現在正打算去吃飯呢。”張師傅說。
“是啊,我也累!早上起來的時候渾身都難受。我還想呢,想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樣。”我說,心中已經不再緊張了。
“呵呵,你也歇兩天,別老是不愛惜自己。機器都有停止整修的時候,何況人了。叔也覺得累,很久沒這麼走過了,冷不丁走這麼一次,也有些不適應呢!”張師傅在電話裡囑咐着。
“那您就在家多歇幾天,這幾天我給你放假,工資照常,怎麼樣?不對不對,還得在年終的時候給你發些獎金!”我笑着,向張師傅許願。
“呵呵,這就是你們領導的事情了。你是領導,怎麼說都是你說了算,呵呵。”張師傅也笑着說道。
突然間,我想到了陳經理手腕上的那個物件,笑容僵硬在了臉上。
那個物件,真的是陳經理給張師傅的嗎?
都說張師傅是陳經理弄到公司來開車的,他們之間真的有什麼嗎?
我不太敢想下去,因爲我有些迷茫。
張師傅對我來說已經是真真切切了,我不希望在這個節骨眼上,發現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我很喜歡張師傅,也很想得到他。
一個離了婚的成熟老男人,這世界上很少有這般條件的人了。我喜歡他,愛他。而且他也給了我去履行這想法的動力。
倘若陳經理比我早先一步,那我又有什麼資本和他去“爭”呢?
“林啊,你在哪兒呢?回家了嗎?”張師傅在電話的另一邊問道。
“嗯……噢,沒,我還沒回去呢,馬上回。”我對張師傅說。
“趕緊回家吧,家裡人估計都等着急了!你都多久沒回去了啊?”張師傅在電話中逗着我。
“叔!”我又叫了一句。
“嗯?咋了?”張師傅迴應着。
“等啥時候有時間,我想去你那裡看看。”我憋了半天,卻只說出了這句話。
“嗯,呵呵,行!啥時候有時間,叔帶你過來。”張師傅依舊用和藹的口氣對我說。
掛了電話,我坐在了辦公室的椅子上。
已經到了下班的時間,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我提前和王哥說了,說我下班自己回去,不用等班車了。
一是因爲我有行李,坐班車不方便,二是因爲司機不是張師傅了,我也沒了興致。
打開抽屜,拿出那個小手機。因爲出差,所以在臨出發前我卸下了它的電池。
現在裝上電池,然後開機。靜靜等待着手機的程序裝載完成。
是不是沒有得到自己所愛的人,都會選擇去觀看別人的“幸福生活”呢?
我打開那個我所熟悉的網站,用手機上下鍵翻找着喜歡的故事。已經一個多星期了,想必這故事的情節,也都進展了許多。故事中的一年,在我看來也許只是五分鐘的事情,但這五分鐘,卻包含了許多人一年的辛酸和努力。都是同道中人,都是帶着面具生活的羣體,但我們卻不知道這羣體裡面的人,都是誰都有誰……
頹廢、勞累、沮喪、孤獨、無奈。想了許久,還是覺得該回家了。
關了小手機,放回抽屜,用鑰匙鎖好。突然覺得,我的心和那個小手機很像啊!只有在獨自一人的時候才能“開機”,而且得到的也只是那無形介質之間的聯繫。
等到明白過來這個社會的現實性的時候,我卻只能把它放在一個別人所不能觸及的角落。
打車回小區,在樓門口下了車。因爲時間較晚,所以小區外面已經沒有什麼人了。
天冷,而且這時候又是晚飯的時間。給司機付完錢,我拎着箱子走了上去。
“叮咚!”來到家門前,我按着門鈴。
老婆說她在家,所以我也懶得拿鑰匙。
“叮咚!”我又按了一下門鈴,不禁眉頭開始緊皺。“都這麼久了,幹什麼呢?”我心想着。
“咔!”門開了。但開門的不是我老婆。
我在門前站定,並仔細看了看,沒錯!
“大姐?”我叫着,愣在了那裡。
眼前的這個人,是大我五歲的姐姐。
大姐年紀比我大,所以經常會把我當做孩子。哪怕現在我都快奔三了,她還是會用以前對我那般的態度來和我說話。
“回來了?累不累?聽說你昨晚就回北京了,怎麼纔想着回家啊?”
還沒進家門,就被大姐的這一圈兒問題給弄暈了。
“我這不是公司忙嘛!”我說了一句電視劇中學來的話。
“忙也得先回家啊,又不是沒有家的人。把老婆一個人丟在家裡這麼久,也不知道心疼?”大姐的威嚴我還是不太敢挑戰的。
“這不是有你在嗎?”我笑着說,但是沒敢太調侃。
大姐雖說對我有千般不滿,但是看我大包小包,還是側身給我讓了條道。
我見狀,趕緊進了屋子。結果沒走幾步,看見了立在面前的妻子。
“你怎麼不提前告訴我一聲啊!”我嘟囔着嘴,儘量把聲音放小。
“大姐不讓我告訴你!”妻子也小聲說着。
我卸下包裹行李,換了拖鞋,來到了客廳。
妻子燒了茶水,給我和大姐都倒了一杯,然後,自己也倒了一杯。
“怎麼樣?聽說你們公司現在運營得不錯?然後你還升了職?”大姐坐定後,問我。
“嗯……談不上,本來有機會,但是空投來了一個領導。現在做事都得聽人家指揮,估計要想做好,得些日子。”我說,喝了口茶。
“晚飯吃了嗎?我給你做些吧?”妻子突然意識到,問我。
“嗯?不用了,有什麼,我隨便吃一些好了。反正也沒什麼胃口。”我說。
“還是做些吧,看你臉色也不怎麼好,估計也很累了。”妻子說完,看了一眼大姐,然後去廚房了。
我隨着妻子的眼神,向大姐看去。大姐看了看我,端着杯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問我:“怎麼了?看我幹什麼啊?”
“姐,你什麼時候來的?不會是剛纔吧?”我皺了下眉頭,問道。
“我?我都在這兒住好幾天了?你走了之後,她害怕,所以叫了我過來!”大姐說話帶着少許埋怨的語氣。
“那姐夫呢?你把他一個人扔在家了?”我問。
大姐笑了笑,說:“他回我婆婆那邊去了,家裡有事兒,他回去弄一下。”
“怪不得!不然我姐夫會放你出來?”我笑着說。
“去!去!去!我還沒說你呢?你腦子裡想得什麼啊?怎麼出差也不打個招呼?把老婆一個人丟在家裡怎麼行呢?”大姐表情變得嚴肅了些。
“這個……”我確實沒有想這麼多。
“你們都結婚三年了,也沒要個孩子,怎麼回事兒?”大姐眉毛一斜,問我。
“別跟我打馬虎眼啊,我問了,人家說你不想要!咱爸咱媽那邊,你是知道的,你二哥生的是女兒,所以老兩口都等着你呢!”大姐又說道。
聽了她的話,我頭皮都麻了,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剛到家,屁股還沒坐熱,馬上就被質問了。而且還是跟婚姻和家庭有關。
“姐,我不是工作忙嘛!你看我工作剛有些起色,哪有時間生孩子啊?再說了,我這房子的貸款還沒還完呢?我打算掙夠錢了再說。”我無奈地說着。
“生孩子又不是你去生,你麻煩什麼啊?”大姐有些不耐煩。
“我不去生,我總得伺候月子吧?”我也有些不耐煩。
“呵呵,伺候月子的事兒你大可不必擔心,有人巴不得伺候呢!”聽了我的話,大姐得意地笑了。
我知道,她說的那個人是我媽!
因爲二哥生了個女兒,所以老兩口一直都不太滿意。儘管對我這個侄女也非常好,但是老兩口卻一直想要個孫子。
也是,我結婚三年了,一點要生孩子的跡象都沒有。原來跟家裡解釋是人在北京工作壓力大,但是現在工作順利了,總不能再繼續推下去了。
但是我也明白,我纔剛剛認識張師傅,我們之間是不是還有進展也說不定,要是我生了孩子,估計真就一點兒戲都沒有了。
我也很矛盾,因爲總是在千差萬錯的時候出現一些對的事情。
我確實希望張師傅能來到我的生活中,但他來得“太是時候”了,讓我有些“應接不暇”!
“要是我生了女孩兒呢?難道還要再生一個?”我反問大姐。
大姐聽了我的話,剛剛舒展開的眉頭就又皺了起來。
她剛要說話,我打斷了她,說道:“不能想什麼就是什麼,當初二哥也是不想生孩子,然後咱媽非要抱孫子,結果呢?生了個女孩兒,這下好了,老兩口還不滿意了!現在開始煩我,門兒都沒有!”
大姐搖了搖頭,說:“我這是爲你好,你怎麼就聽不進去呢?結婚三年沒要孩子,外人看到了該說閒話了。”
“說去吧,不要孩子的夫妻多了!這裡是北京,又不是鄉下!”我滿不在乎地說着。
“你呀!就讓我省省心吧!唉……”大姐嘆了口氣,她也知道自己的話根本沒有用。
要孩子的事情,我以前想過。我雖說喜歡像張師傅這樣的人,但是我也是一個喜歡孩子的大人。
看到別人的孩子,我都會上前去抱抱。所以我也想自己也有個孩子。
這個想法我不是沒和妻子說過。但是就目前妻子的狀態和心智,我覺得現在要孩子還爲時過早。再者我的事業纔剛剛起步,壓力很大,所以我一直都沒有在這上面去花太多的時間。
“飯好了,過來吃吧!”這時候妻子叫我去餐廳吃飯。我朝大姐擠了下眼睛,就過去吃飯了。
一個菜,一碗湯,一份紅燒肉,一份蛋炒飯!吃起來感覺還不錯!說實話,妻子千不足萬不足,做飯的手藝還是可以的。這頓飯我吃得很香。也興許是我餓壞了!
吃飯的時候,妻子到客廳和大姐說着什麼。她們女人之間的話題,無非就是化妝品和衣服之類的。但是我用餘光卻能瞥見她們一邊聊着還時不時的看了我幾眼。這讓我覺得她們這是在說我呢!
吃晚飯,一個人坐在餐廳的椅子上打着飽嗝。突然覺得這周圍的一切是如此得真實。
覺得這周圍的一切又是如此得熟悉。這感覺很好,很溫暖。
但是我的內心,是不是也在強忍着並適應着這“溫暖”的感覺呢?
妻子,大姐,我身邊最親的人了。有她們在,我很欣慰,最起碼能證明我不是孤獨的。
但是張師傅呢?我和他在一起時候的感覺難道不是溫暖嗎?那種切身的,交融的,不也是溫暖嗎?
或許親人就是親人,愛人就是愛人。
“嘀嘀嘀,嘀嘀嘀嘀……”我的電話響了。
我愣了一下,從幻想中掙脫了出來。電話放在了客廳的茶几上!
“林!你的電話!好像是……張師傅!”大姐拿着我的電話看着。
我走到客廳,一把從大姐手中拿過電話。那種感覺,就像是奪過來的一樣!
“怎麼了?這麼着急!”大姐被我剛纔的舉動嚇了一跳,有些嗔怒。
我示意了一下,拿着電話去了臥室。和張師傅通電話,我當然不想有其他人在身邊聽到啊
“叔!”接了電話,我先叫了出來。
“回家了嗎?”張師傅在電話另一邊問着我。
“你猜!”突然,我想和張師傅逗逗趣。
“要叔猜啊,應該是到家了,現在正在陪老婆看電視呢!”張師傅小聲地說着。
聽了他的回答,我強忍着笑,說:“你再猜,沒猜對!”
估計張師傅有些懵了,沒猜對是啥概念!
果然,張師傅的口氣有些誇張地問我:“林啊,你還沒回家呢啊?”
這次我憋不住笑了,我說:“到家了啊,剛吃完晚飯,我大姐來我家了。這幾天她一直在我家陪着我老婆住。”
“哦!那挺好啊,有姐姐在,肯定要比別人親的!”張師傅說。
“對了,叔!您打電話找我有事嗎?”我問着張師傅,順勢趴在了臥室的牀上。
“噢,沒事兒叔就不能打電話找你了啊?”張師傅故意生着氣說道。
“那哪能!我還巴不得你天天給我打電話呢!”我在牀上趴好,說道。
“也沒啥事兒,叔就想問你,你明天還去不去上班。”張師傅說。
“上班?去,去啊!項目還沒完成,我也想一直在公司坐鎮呢!再說那個王漢生不太懂行,我過去,還能明白些!”我說着。
“那……明天叔也想上班去呢!叔開車接你們好不好?”張師傅問我。
原來張師傅想上班,爲啥不在家多呆幾天休息一下呢?
我想着,或許是因爲住所的問題,所以張師傅更加喜歡上班吧。
“叔,您不累嗎?跟我去上海走了那麼久,幹嘛非要着急上班呢?沒事的啊,你這個月上不上班,工資我都照常給您開,您就放心吧!”我說着,在牀上翻了個身。
“嘿嘿,叔知道,叔就是在家待不住,叔想上班湊湊熱鬧!”張師傅憨笑着。
電話這邊,我也笑了。
不知道爲啥,我總有種初戀伊始的感覺。
那種中學時代的甜蜜,我在結婚之後才感受到,而且還是和一個與我父親一般年紀的男人!
但管不了那麼多了,從上海回來之後,我和張師傅之間的感情少了以前的那種生疏。
或許是在一起住過聊過的關係,人與人之間的隔閡,總得經過時間的打磨才能消除。
通過這次工作,我和張師傅越發越熟悉了,也越發越相互信任了。
我現在可以明目張膽地叫他一聲“叔”,他也可以當着別人的面稱呼我一聲“林”,儘管聽似簡單,但裡面卻包含了太多的感情。
在牀上翻滾的時候,我看見了牆上的月曆。
已經是十二月底了,再過幾天,就是2008年元旦了。
感嘆着,覺得時間過得好快。掐指一算,我和張師傅認識也快有一個季度了。一個季度啊,一個季度……
“林啊,你幹啥呢?是不是叔打電話打擾你了?”張師傅突然在電話裡問我。
“沒呀!我沒幹啥啊?挺好的啊!”對於他的疑問,我倒是有些不解。
“聽着你那邊翻來覆去的,是不是都睡了?”張師傅問我。
我一聽,笑了,說:“哪有啊,才幾點?我這是在牀上翻滾着玩兒呢!”
“呵呵,你就那麼愛翻滾啊?在上海也是,晚上睡覺翻來覆去的,叔就想,你老婆一天天怎麼睡的覺啊?不受你影響?”張師傅笑着說我。
“我睡覺就那麼不老實?我咋不知道?”我皺了下眉頭,問張師傅。
“你不知道?哎呦,你晚上睡覺可不老實了,還說夢話呢!聲音還不小!你不知道?你老婆沒和你說過?”張師傅好像是逗着我,又好像是認真的。
難道我真的說夢話,真的喜歡在睡夢中“翻滾”?那我妻子怎麼從未和我說過這些事情啊?不會是張師傅在逗我吧?
“行了!不說了,明天你要是上班,就在小區門口等叔,叔去接你!”張師傅對我說。
“嗯,行,我知道了!明早還是原來的那個時間吧,不見不散!”我說。
“還有啊,別太累,明早還要早起呢!”張師傅笑着說道,一語雙關。
“嗯啊,知道了啊!對了叔……”在張師傅掛掉電話之際,我有叫住了他。
“啥事兒?”張師傅問我。
“你把耳朵離電話近一點兒,我告訴你件事情!”我小聲對張師傅說。
“嗯?啥事兒?”我能感覺張師傅照着我說的話去做了。
“噗!”我對着話筒親了一口,也不知道張師傅在另一邊有沒有感覺到。
良久,張師傅笑着對我說:“知道了啊!你呀!”
我笑,掛掉了電話。隨即坐了起來。透過臥室的門,我正好能看到客廳的一角。想着妻子在和大姐聊着天,我也算是不用再去參合什麼了。
但是有關我睡覺“翻滾”和說夢話的事情,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結婚這麼多年,妻子怎麼就沒和我反應過呢?是她睡覺睡得沉,還是我只是去上海的時候纔有這些表現的?我覺得我應該找個機會問問大姐,她應該知道些。
當晚大姐要回家,但是因爲時間真的是不早了,我就沒讓她回去。大姐也是在北京住着,但是我們兩家的距離不算太近。姐夫最近回老家了,估計是有什麼事情,一去三四天,還沒忙完。
我出差的事情,沒有和任何人說過,所以大姐出現在我家,我有些詫異。但是她說得也對,我把妻子一個人扔在家,確實做得不對!看來我還是沒把婚姻和家庭看得太重!
晚上趁妻子上廁所的功夫,我悄悄問大姐:“姐,我睡覺有說夢話的習慣嗎?”
“啥?說夢話?”大姐一聽,有些懵懂。
“嗯,小時候,在家的時候,我睡覺,有沒有說夢話的習慣?”我問她。
“沒有啊,沒聽說啊?小時候的事兒,那誰記得住啊!再說了,那時候你纔多大啊?還都是咱媽摟着你睡呢!後來也是你和你二哥住一起,你說不說夢話,我怎麼知道。”大姐淡淡地笑着。估計是勾起她小時候地回憶了!
“那你沒聽我二哥說過這事兒吧?”我窮追不捨地問着。
“沒有!沒聽過!哎,你要是想知道,問問她不就行了?”大姐瞅了瞅廁所,對我說。
“嗯,我知道,我不是想先問問你嘛!”我說着,笑了笑。
問妻子?還是免了吧!
誰知道我睡覺的時候說的是什麼呢?其實我做過美夢,但是夢裡的人卻是張師傅。
而且這三個月我好像是做過幾次,都是張師傅。
要是我說夢話,那是不是喊的都是張師傅的名字呢?
“對了!姐,你是怎麼來我家的呢?”我突然又問她。
“我給你打手機,結果佔線,所以我就打到你家,然後她說你出差了,去上海了。我一聽,不得了,去上海了怎麼不說一聲,所以我就過來了!我說你腦子裡想什麼呢?你們纔多大年紀啊,怎麼這麼隨便呢?”大姐最後一句說得很小聲。
“那你來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呢?”我笑着問她。
“就不告訴你!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大姐問我。
“沒啥事兒,別瞎想了!挺好的,你來我家,我替她謝謝你了!”我笑。
大姐瞪了我一眼,似乎還想說些什麼。這時候,妻子從廁所走了出來,大姐見狀,欲言又止。
女人啊女人,真是讓人頭疼。我不解女人,所以更加喜歡男人!想着想着,我無奈地笑了笑,要是和張師傅過起小日子,那該是種啥感覺呢?
2008年伊始,我們的電影院開業了。
那天很熱鬧,可謂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因爲是大公司,所以也來了好多的領導。
不過這些都不是我該去關注的事情,我所想要的,就是影片的上映!開業首周,所有正在上映的電影票價全部五折!
影院開業了,我也要準備過年了。
新年新氣象,但是對於我來說,很多事情都要忙了。公司的事情自不必說,因爲影院剛剛開業,所以肯定要藉着過年這一段時間來回收資金。
觀影的人數要比我們之前預想得多很多。
我覺得我還是一個很有先見之明的人,在CBD這裡開影院,真是對了!
今年過年不回老家,但我也沒打算接父母過來。家裡有二哥,所以我不用操什麼心。
大姐給我打過電話,也埋怨我爲何在工作方面如此拼命。但這裡的情況,恐怕只有我自己最爲清楚。
張師傅仍舊是每天兢兢業業地開着車。年終的時候,我給他發了不少的獎金。張師傅很高興,畢竟他現在很缺錢。但是看着他那帶着江詩丹頓手錶的胳膊,我又覺得我有必要找個時間間接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從上海回來到影城開業,這期間我一直忙於工作。老婆也是,她似乎也沒有比我清閒許多。
做會計的,年底都會很忙。而且我也希望她很忙,她一忙,我就有多餘的閒暇時間。
年前,我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一個去張師傅住所的機會。
對於這個機會,我滿心忐忑,一方面我在想着我能見到張師傅最後的一道“防線”了;另一方面,我也想和張師傅在這裡發生一點兒什麼實質性的“事情”,哪怕是一個吻,我都會覺得不枉此行!
“叔!今天有時間嗎?”一個週六,我打電話給張師傅,老婆加班兒,所以整個白天,我都是自由的。
“嗯……咋了?”張師傅似乎不是很情願。
“沒啥,你要是忙,我就不打擾了!”我說着,很失落。
“呵呵,沒啥事兒啊,你說,叔聽着!”聽着我的語氣,想必張師傅能猜出我的樣子!
我聽張師傅這麼一說,笑了:“叔,我就是想你了,想過去看看你!”
或許張師傅沒想到我會想去看他,我說完之後,他竟然停頓了少許。
“怎麼了,叔?不方便是嗎?”我又加了一句。
“嗯……不是啊,就是……就是叔這裡太小,呵呵,然後也沒啥可招待你的……”張師傅吞吞吐吐地說道。
我笑,說:“哎呀,咱們倆誰跟誰啊,是不是?我就是去看看您,又不是在您那裡吃飯過夜,沒啥的啊!”
說完這句話,我覺得我似乎把我的真正意思給帶出來了。不過也沒什麼,我們又不是沒在一起睡過!
“嗯,行啊,你來吧,坐地鐵就能到……”張師傅說着,然後在電話裡告訴我具體的位置。
我用腦子記了一下,就打算過去了。
我總覺得我不能空着手去看張師傅,儘管年終我給他發了獎金,也在他入編我們部門之後給他漲了工資。但是那是工作上的,是公司裡的。
現在我去看張師傅,完全是生活上的,個人的。
我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帶些東西比較好。
買些華而不實的保健品肯定不好,而且張師傅也是務實的人。
衣服什麼的,就不能再買了,上次在上海,害得我哭了一通。其它的東西嘛,也沒什麼了。總不能因爲快過年了,買些餃子和湯圓吧!想來想去,我很是糾結。
突然,我想到了一個東西——手機!張師傅是有手機的,但是他的那個手機太破了,還是綠屏的那種老式諾基亞!
我想,送他一個好一點的手機,也不要太貴,一千多,抗用的就好!這樣又不失體面,又不會顯得很讓人難以接受。
其實到了年底,我也沒剩下多少錢。
工資都用來攢下還房貸了,剩下的一些,也都準備過年買年貨了,再加上往回給父母一些,給岳父母一些,剩下的,也沒多少了。而且過了年,我們兩個也得花些錢,想着想着,我倒是覺得自己是心有餘而“錢”不足了!
不過爲了自己所愛的人,我還是下了狠心。
小自私一下吧,誰讓自己是個這樣的人呢?
一千多塊錢的手機,小出血一次。帶着東西,乘着地鐵,一路來到了張師傅指定的地方。
北京地鐵很便宜,只要不出站,去哪裡都是兩塊錢,所有線路隨便換!
正是因爲我們家門口不遠處就是地鐵站,所以我從沒有買車的打算。
“林啊!”張師傅在地鐵的出口處等着我。
“叔,你咋在這兒等着我呢!”看到張師傅,我有些吃驚。
“嗯?呵呵,叔怕你找不着,所以在這兒等着你啊!”張師傅笑着說。
“多冷啊!你怎麼不早說呢!”我埋怨着張師傅。
“冷啥?叔不冷,這地鐵裡面暖和着呢,你以爲叔就站在外面任憑風吹雪打呀!”張師傅說話的時候,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笑,覺得自己多慮了。
張師傅那麼大的人,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還用我教他做事呢?
“走吧,叔,去你那裡。”我說。
“嗯……你還沒吃飯吧,叔請你吃飯,好不?”張師傅頓了一下,問我。
“吃飯?也行!我早上就隨便墊了一點兒,聽你這麼一說,也有點兒餓了。”我笑。
張師傅一聽,拉着我,帶着我向馬路一邊走去。
“走吧,叔領你去個好地方!”
張師傅穿着我給他買的那身皮夾克,特別帥。
其實也不是帥,因爲現在張師傅給我的感覺,已經不是“帥”了。
那種所謂的“帥”啊、“酷”啊的,都是我們還不瞭解的時候,我給張師傅下的定義。
現在我們熟識了,我覺得張師傅是成熟的,穩重的,值得去依靠的。
“咋樣了?過年什麼時候回老家啊?父母都想你了吧?”張師傅沒有回頭,一邊走着一邊問我。
“嗯?回家?不回了,今年公司太忙,不回去了!”我微笑着,說着。
“啥?過年不回家看看父母?”張師傅聽我這麼一說,立即停下了腳步。
他這麼突然一停,我差一點撞到他的身上!
“嗯,對呀!今年公司多忙啊,而且影院纔剛剛營業,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做呢!”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對張師傅的這種反應有些不解。
聽了我的解釋,張師傅的眉頭一皺。但是這一下只是淡淡的一瞬間,馬上就消失了。
張師傅的目光離開我的臉,瞅着腳下,然後轉過身,喃喃地說:“也對啊,工作太忙了,確實是很忙啊。但是如果有機會,還是回家看看父母也好。”
我不知道張師傅爲何這般感慨,總覺得我的話似乎觸碰了他內心的某一部分。
我小聲地問了句:“叔,你……過年,還回老家看父母去嗎?”
這句話真的是多餘,不問還好,問了之後,張師傅苦笑了一下,然後繼續向前走着。我本以爲他不再回答我,結果沒過一會兒他一邊走,一邊對我說:“叔沒有父母嘍,叔也是個沒人要的‘孩子’啦!子欲養而親不待呀!”
聽了張師傅的話,我心裡一陣抽搐。這話我真是不該問。
或許我應該早就問,而不是在過年的這個節骨眼兒去問。
張師傅是一個人!他是一個人!他沒有父母了,沒有妻兒了,難道也沒有兄弟姐妹了?
我想問問張師傅,但又想了想,覺得還是算了。看着張師傅的背影,我總是不知道該怎麼去說,怎麼去講。
或許該來的總會來,他要是想告訴我,應該也不急於一時。不過反過來講,他的過去對我就那麼重要嗎?
看來我真的是“戀愛”了啊!
到了飯店,我們隨便吃了點兒。
張師傅領我來的這個地方,飯菜的確好吃!
主要是因爲他們家的燉菜很給力!
想想在一個大冬天,來到飯店,找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吃着熱氣騰騰的大燉菜,喝着二兩白酒,看着窗外瑟瑟的風雪,的確是一種發自肺腑的享受。
我覺得能帶給人歸宿感的不只是夜晚的燈光,冬日裡的熱菜,同樣也會帶給人歸宿感。
我夾着菜,對張師傅說:“叔,你平時總來這裡嗎?”
張師傅悶着頭吃着,一邊用紙巾擦着額頭上的汗,一邊笑着對我說:“你以爲叔土豪,有好多錢啊?這裡飯菜好吃,但是也不便宜!”
我笑,禿嚕幾口碗裡的粉條,又稱了一小碗湯,說:“那你淨什麼時候來這裡吃啊?”
“一個月能來一次吧!冬天來還行,夏天不行,熱,吃完了上火!叔一般開了工資就過來打牙祭!”張師傅說完,拿了根牙籤,開始剔牙。
剔完牙之後,也像我一樣,也拿着小碗在這酒精鍋裡面舀了勺湯倒進了自己的小碗裡。
我也吃得滿頭大汗!
“哎對了,叔,我想問你個事兒呢?”我看着張師傅舀湯的胳膊,想到了他的手錶。
“嗯,你問。”張師傅自顧自地吃着,沒有擡頭。
“叔,你這手錶,啥時候買的?”我放下手裡的小碗,問着張師傅。
我本想問他這手錶是誰給他的,但是這麼一問我覺得不太合適。
張師傅也和我說過,他以前做過許多事情,也輝煌過。
要是他說的都是真的,那這手錶應該就是那時候買的。
但是令我不解的是,陳經理爲什麼也有一塊和張師傅一樣的手錶呢?
在上海的那天,我就對張師傅的這塊江詩丹頓有種很陌生的熟悉。
但是我又想不起來我曾經在哪裡見過。
直到我從上海回來,並被陳經理叫道辦公室談話的時候,我才瞥見陳經理腕子上的那塊手錶。
沒錯!就是和張師傅同款的江詩丹頓。
張師傅的這塊表,那天在上海的時候,我曾拿在手裡仔細看過了。
從外觀和色澤上看,應該是有些年頭了,最少也應該有五年了。
陳經理的那塊,我沒怎麼見他帶過,像他這樣的大老闆,想必是會有不同的幾款手錶相互輪換着帶的,所以成色要比張師傅的這個新上很多。
但是我又回去上網查了這款手錶,雖說不至於貴得離譜,但也確實是限量款,而且現在絕對是已經絕版了的。
那麼,陳經理帶的那款表,一定就是和張師傅手上的這款,是同一個款。而且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們倆應該也是同一個時期買的。
他們兩個,是什麼關係呢?
“這表,這表可有些年頭了!我都帶多少年了!”張師傅看了看手上的表,然後彷彿自言自語一般地回答着我的問題。
“叔,你這表,很貴的!”我見張師傅並不怎麼在意這塊手錶,以爲他不知道這塊表的價格。
“嗯,是挺貴的,幾十萬呢!”張師傅一邊吃着,一邊淡淡地回答着。
這下換我有些迷惑了。這麼貴的手錶,以目前張師傅的情況,怎麼不賣了用來改善生活呢?
“叔,那你……沒想過要把表換錢啊?”儘管我知道這麼問有些不禮貌,但我還是“抖膽”地問了句。
這回,張師傅不再悶頭吃東西了,他擡起了頭。
“這表,叔要是說幾十萬,你買呀?你看叔這模樣,也沒人信啊?要是拿到錶行,估計價格得給你壓得很低。年頭久了,也不怎麼值錢了!而且啊,這可是叔的寶貝,沒到萬不得以,記住,是萬不得已,叔是肯定不會拿去換錢的!”張師傅說完,還衝我眨了下眼睛。那表情很調皮,但是卻令我感覺到了他的威嚴!
難道這表也是和張師傅一樣,是有着故事的?
我不再想了,我覺得我這次和張師傅見面,似乎就是來問問題來了。
翻來覆去的,全是問題。如此美妙的二人世界,我怎麼就不能靜下心來好好享受一番呢?
吃過飯,我和張師傅出了門。因爲吃得太熱,所以出了汗。
我對張師傅說:“叔,這裡離你住的地方遠不遠,要是遠的話,咱們就打車吧!”
張師傅穿上皮夾克,然後搖了搖頭,說:“跟着叔走吧,沒多遠,走幾分鐘就到了。正好吃晚飯也消消食。”
我點了點頭,繼續跟在張師傅的身後。
我不知道張師傅住的地方在哪裡,據他自己說是一個工棚子。
工棚子什麼樣我也見過一些,但是,不是所有的工棚子都是統一的標準。
我只是希望張師傅住的工棚子能好一些。
我和張師傅左拐右拐,終於來到了一個正在施工的工地。
這工地規模不小,看着這面積,我一時還估算不出來有多大!
“來,跟着叔走,別走丟了!”張師傅見我愣在那裡,逗了逗我。
我笑,跟着張師傅向工地裡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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