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回險遭放棄的胎兒超過300個 陳持平無悔的「辛德勒」之路
▲陳持平醫師(中)數度入選「全球前2%頂尖科學家」,已挽救許多可能被放棄的健康胎兒。(圖/陳持平提供,下同)
記者邱俊吉/臺北報導
他是醫界的「辛德勒」,多年來承擔壓力與風險,救回許多原本要被放棄的健康胎兒。馬偕醫院婦產科教授陳持平於日前入選史丹佛大學「全球前2%頂尖科學家」,併名列臺灣醫師前20傑。他說,感謝國際鼓勵,但他更珍視生命的重量,每次抱着那些「死裡逃生」的孩子,心中那股幸福感,相較學術肯定尤爲可貴。
陳持平回憶,1985年進入馬偕時,他被分派到冷門的產前遺傳診斷領域,沒有機會開刀,門診量也較低,還曾被揶揄「婦產內科」,但他決定投入後便全力鑽研,並開創出極爲重要的成果,特別是「鑲嵌型染色體異常」的相關發現。
對此,陳持平解釋,以往若於產檢發現寶寶鑲嵌型染色體異常,例如鑲嵌型三染色體21,則孕婦生下唐氏症寶寶的機率偏高,故醫師往往建議母親引產,但他透過大量的實驗室數據與個案追蹤,發現這些胎兒其實可能自我修復,異常細胞在發育過程中有機會被淘汰,孩子也得以健康生長。
重大發現帶來龐大壓力
陳持平指出,當他在58歲那年,發現鑲嵌型染色體異常寶寶也可能順利長大後,從此展開和教科書抗衡、和醫界其他專家角力的艱辛歷程,但他自許是上帝的僕人,這條路再難,無論如何也要走下去。
針對教科書提到的鑲嵌型染色體異常,陳持平說,相關內容過於武斷,來源多參考兒科醫師觀點,這些寶寶幾乎全被歸類爲「高風險」,導致許多孕婦考慮終止妊娠,但這無法充分反映實際狀況,對胎兒並不公平,例如羊水檢查的細胞,須經過培養才能確認染色體,但實驗室培養過程可能造成鑲嵌型異常假象,不同的採檢技術與採檢時間點亦恐影響結果。
有鑑於此,陳持平強調,鑲嵌型染色體應被視爲暫時性現象,須以時間序列、分子生物層級的資料進行系統性觀察,不能單憑一次羊水穿刺報告,便判斷胎兒生死。
▲懷抱好不容易來到人間的寶寶,讓陳持平感覺非常幸福。
陳持平的主張與教科書有差異,自然和醫界其他專家產生角力。他說,某些個案他認爲可健康成長,但家長擔心下,到其他醫院檢查,又得到引產建議,爲此煎熬不已,回到他門診哭訴,他只好再費力說服才讓父母轉念,類似劇情已發生太多次。長年夾在痛苦的家長與專家之間,壓力有多大,外人難以想像。
救回超過300個健康孩子
陳持平回憶,有一名如今就讀小學二年級的孩子,學業成績優異,但當年報告顯示鑲嵌型染色體異常,有醫學中心的醫師堅稱「生下來一定有問題」,父母幾乎放棄,但看到他邀請類似個案親自分享,才決定繼續懷孕,最後產下健康小孩,而這對家長後來還帶着孩子、回去質問當年反對的醫師,對方只回應:「面對生命,我學會謙卑。」
據陳持平估算,14年來他已救回超過300個健康孩子,這些家長常帶着平安長大的小孩與他敘舊,而有次遠在臺中的個案家庭在他門診外等候,他一下診,才跨出診間,女孩立刻衝上來抱住他,「我眼淚當場就掉下來」,覺得過去的許多付出,都有了價值。
▲陳持平深具繪畫天分,近期有不少作品投入拍賣,他將把所得捐爲「拯救胎兒基金會」基金。
對於醫師面對染色體異常寶寶的心理負擔,陳持平說,醫療體系的風險與壓力,確實會讓許多醫師退卻,「不是每個人都能承擔這種賭注」,因此他正籌備「拯救胎兒基金會」,希望建立完整SOP、訓練更多願意面對難案的醫師,盼能延續「給生命一次機會」的理念。
陳持平今年72歲,回顧逾40年行醫,自覺猶如電影《辛德勒的名單》主角辛德勒,因產前診斷常被誤解爲「淘汰異常胎兒」,而納粹也認爲猶太人該被終結,但辛德勒在此恐怖壓力下,仍發揮人道勇氣搶救猶太人,身後得以葬在以色列「義人之山」,讓倖存者與後代至今仍可前往獻花、悼念。談到此,他感性說:「我走後,希望被救回來的孩子,也能在我墳上放朵玫瑰,這樣我的人生很瀟灑,很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