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自生長”還是“共生長”

每逢臨近假期，微信朋友圈便被各類教育年會的宣傳刷屏。出版社的學術沙龍、名師主講的專題論壇、一線教師的經驗分享……宣傳語中總少不了“參會即蛻變”的承諾，甚至附上往屆學員的感言佐證。有人戲言，“不參會，便錯過一場教育人的精神盛宴”。

誠然，若能親臨現場與教育名家對話，聆聽前沿理念，自然受益匪淺。我也曾滿懷熱情輾轉於各類活動，但隨着閱歷增長，逐漸意識到：真正的成長不在於參會頻次，而在於是否擁有一顆持續覺醒的心。

近年來，教育部門大力推動教師培訓，研修形式日益多元，但效果卻因人而異。有人借團隊之力脫胎換骨，有人卻如蜻蜓點水般徒留形式。以“語文溼地”“正道語文”等教師共同體爲例，其成功之處在於構建了共生共長的生態——同行者相互激發，優秀者成爲燈塔。但若深究本質，那些真正實現專業突破的教師，往往並非單純依賴外部環境，而是將所學內化爲自我生長的養分。

國畫大師齊白石有言：“學我者生，似我者亡。”教育亦是如此。觀摩名師課堂，若僅複製其教學設計，終將陷入邯鄲學步的困境；唯有透析方法背後的思維邏輯，方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成長密碼。名師王崧舟在《爲什麼愈學名師愈迷失》中犀利指出：“普通教師常迷失於對技巧的追逐，卻忽視了名師內核中的閱讀積澱與實踐哲學。”此言直擊痛點——當我們將目光侷限於“怎麼做”，而非“爲何做”，再多的方法堆積也只是空中樓閣。

周國平先生曾將生命覺醒分爲三重境界：自然生命的滿足、自我價值的實現、靈性境界的超越。教師專業成長何嘗不是一場生命覺醒的修行？教育的初心，應是對知識的熱忱、對生命的敬畏，而非功利性的速成執念。那些令人豔羨的“雲淡風輕”，往往源於數十年如一日的深耕：餘映潮老師古稀之年仍堅持每年授課160餘節、聽課300餘場；葉瀾教授倡導“三年反思成名師”，強調的正是持續沉澱的力量。

反觀當下，部分教師疲於奔波各類活動，在社羣打卡中尋求慰藉，卻鮮少靜心閱讀、深度思考。朋友圈的“曬感動”取代了書頁間的批註，速成秘籍擠佔了系統研讀的時間。如此“努力”，恰如希臘神話中的西西弗斯，看似忙碌不息，實則困於原地。

教育的本質是喚醒，而喚醒的前提是自我覺知。“共生長”提供土壤與養分，“自生長”決定紮根的深度與方向。與其糾結於“獨行”或“結伴”，不如迴歸本源：保持對外界信息的敏銳，但更注重內在體系的構建；欣賞同行的光芒，卻不忘點燃自己的火種。正如沙漠中的胡楊林——個體的堅韌成就羣體的壯美，而羣體的守望又滋養着每一棵樹的挺拔。

成長之路，本無定式。但那些真正抵達遠方的人，必定在喧囂中守得住書桌，在碰撞中看得見本心。因爲教育的終極答案，永遠生長在教師靈魂的土壤之中。

（作者單位系山東省平陰縣教師進修學校）

《中國教師報》2025年05月28日第13版

作者：孫士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