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視力衰退了怎麼辦

古籍中關於近視者的趣聞俯拾皆是。《笑林廣記》中有一位錯將挑糞人認作蝦醬販的近視者,竟握糞嗅聞,反怪對方“奇貨自居”,活畫出了近視者日常的窘態與無奈。

古人雖不知晶狀體屈光原理,卻已敏銳察覺過度用眼與近視之關聯。無論是“數看日月”的凝望、“夜視星火”的專注,還是“雕鏤細作”的精微、“抄寫多年”的辛勞,皆被視作損傷目力的源頭。可惜醫學認知受限,中醫竟將病根歸於“腎陽虛”,開出六味地黃丸一類的補腎藥方。這藥石之力縱然能壯腰膝,於朦朧視野又有何益?

東漢廣陵王劉荊墓中出土的水晶放大鏡,如一顆穿越時光的露珠,折射出古人應對視力衰退的最早智慧。

至唐代,西域傳入的玻璃“火珠”雖主要用於聚光取火,卻悄然埋下了放大鏡的伏筆。根據史料記載,北宋時期,史沆審閱案卷時曾藉助水晶鏡片凝神細辨,這也是類似放大鏡與閱讀結緣的最早記錄。

宋人案頭放大鏡的普及,與科舉制度大規模擴招相互印證,從側面也反映了當時寒窗苦讀的燈火,灼傷了無數士子的雙眸,亦催生了讀書人對輔助閱讀工具的迫切需求。

南宋趙希鵠在《洞天清錄》所載“靉靆”,算是最接近當下眼鏡的雛形。這種以木片或牛角爲框,雙鏡片由橫樑相連,以細繩繫於腦後的精巧物件,爲“不辨細書”的老者推開了一扇清晰之窗。

至明清時期,眼鏡文化蔚爲大觀。仇英《南都繁會圖》中佩戴眼鏡的人物,如同時代風尚的無聲註腳。雍正帝堪稱眼鏡收藏大家,僅雍正九年便得西洋眼鏡百副之多。他不僅熱衷收藏,更命內務府“眼鏡作”悉心仿製,並將這些精心打造的“御製”鏡片作爲恩賞,賜予近臣。

乾隆年間,廣州民間眼鏡作坊已頗具規模。當英國馬戛爾尼使團目睹中國工匠以鋼鋸切割水晶鏡片時,不禁驚歎其工藝之巧。然其銷售方式卻頗顯質樸:將不同凹凸度的鏡片陳列於前,任顧客一一試戴,直至尋得眼前清明爲止。隨着眼鏡價格由“一馬之資”降至“五六錢銀”的尋常水平,清代官員戴鏡已成尋常風景。一位近視知府朝覲乾隆時,自稱奉母命需“瞻仰龍顏”,卻因目力不濟而尷尬萬分。乾隆洞察其窘,笑問:“汝有眼鏡乎?”知府應聲自袖中取出鏡片,鄭重戴上,終得“一睹天顏”——這巧妙“遂母願”的孝心奏對,竟將視力缺陷化作了一記別緻的“彩虹屁”。

當鏡片亦不足以驅散文字迷霧時,古人還有“耳讀”一法。歐陽修晚年深受近視之苦,讀書艱澀,便常使侍者誦讀於側。文壇領袖的困境,亦化作史書間一頁溫煦的剪影:燭影搖紅,目力已衰,唯賴書聲琅琅入耳,思想的星河仍在文字的聲音裡奔涌不息。

從東漢水晶下的微光初探,到清代市井間的鏡片琳琅,小小一方鏡片承載的是千年文脈對清晰世界的執着叩問。當眼鏡從稀世奇珍化爲案頭常物,我們觸摸到的,不止是工藝演進的冰冷刻度,更是無數渴望穿透迷霧,看清世界與真理的溫熱靈魂在歷史長河中不息的求索。

來源:山西晚報

轉載自“國家治理雜誌”微信公衆號

新媒體編輯:程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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