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哲學家挑戰微軟聊天機器人:機器還是我?
-社論-
巴黎——本週早些時候,就在人工智能世界峰會即將召開之際,我在技術上邁出了驚人的一步:在數月的迴避之後,我更新了我的Word應用程序。這種拖延並非完全沒有理由。首先,我想完成一部小說的初稿,因爲對於一個整天盯着電腦靜止頁面的作家來說,Word不只是一個文字處理程序。它是工匠的工具,精心設置以滿足自己(這裡是最低限度的)需求,由於文檔積累和字符計數器轉動,實際上已經被用舊了,而你會像木匠離不開錘子一樣對它產生依賴。我太擔心更新會弄壞我的小錘子了。
太棒了。在正常重啓電腦之後,一隻五彩的蒼蠅出現在我的屏幕上:微軟的生成式人工智能助手Copilot。它現在緊挨着我的每一行文字,主動提出要爲我寫作。“加斯帕德,你累了,”蒼蠅說道,“把事情交給我吧。相信我。我是你的奴隸:給我下命令,我就會執行。你的讀者不會察覺出任何異樣的。”
我憤怒地迴應道:“走開,撒旦!這些是我的話語、我的思想、我的作品、我的生活。”但是這隻小蒼蠅一直在我眼前飛舞。怎麼趕它都趕不走。微軟剛剛犯下了不可饒恕的褻瀆之罪。它強行將一個機器人引入到創作過程的核心之中。
當人工智能(順便說一下,這是一項強大的技術)開始侵入我們的日常生活時,這就是我一直擔心會出現的危險。我們越來越習慣把選擇的能力交給機器,出於懶惰或者舒適。然而,一個不再行使自由意志的人最終會失去自由意志,這標誌着現代個體的終結。
神經學研究表明,整天聽從導航應用程序指示的私家車司機,其大腦中負責決策的區域會出現萎縮。Copilot之於思維,就如同Waze(一款導航應用)之於出行。將自我表達託付給機器人是自願爲奴的最後一步。簽署一封並非自己所寫的電子郵件是一種放棄所有尊嚴的行爲。
Copilot體現了“助推”(nudge)的本質,這種微小的推動會將我們的思維置於便捷的軌道上,然後通過算法關聯的無情遊戲,最終將我們的思維簡化爲同類的統計平均值。僅僅是Copilot這個名字,對身爲作者的我就是一種侮辱,過去20年我獨自在自己的小屋裡,突然被一個喋喋不休的鄰居所累。在我艱難地試圖規劃自己的路線時,這個副駕駛不斷地將我拉回到熟悉的路徑、輕鬆的方式和從衆的想法上。
面對這種生存威脅,微軟的經濟敲詐手段幾乎都退居其次了。微軟不滿足於私自修改我購買的產品,還宣佈提高訂閱費用來爲Copilot提供資金。換句話說,要爲我們不想要的東西付費。
更糟糕的是,我們現在正在免費爲微軟工作,微軟極有可能會用我們的文本來訓練其人工智能。該公司明確表示:“當用戶與Microsoft 365 Copilot(使用Word、PowerPoint、Excel、OneNote、Loop或Whiteboard等應用程序)交互時,我們會存儲有關這些交互的數據。”這不僅是對我們創作隱私的不可接受的侵犯,也是對我們所創造價值的無端侵佔,是對版權源頭的打劫。
令我更加沮喪的是,到目前爲止,微軟在一個無法無天的數字資本主義中一直代表着純潔的堡壘。我和最早的Word程序誕生於同一時期。10歲時,我開始在Macintosh 128k鍵盤上學習打字,那是一個嗡嗡作響的大保險箱,預示着一個更美好的未來。我的父母用打字機寫了他們的第一本書和文章,最終能擺脫剪刀、透明膠帶和修正液,他們很是欣喜;不再被修正帶和皺巴巴的紙張所糾纏。⌘C,⌘V:這就是進步。
這些天在巴黎開會的決策者們似乎被人工智能蠱惑了。我建議他們去看看計算機論壇,在那兒Word用戶會分享如何擺脫Copilot(在某些電腦上顯然是可行的)的小竅門,並且會委婉地抱怨人工智能對他們造成的侵害。
使用人工智能必須始終是一種有意識的選擇,且僅限於我們自己定義的用途。如果公共機構有一個使命的話,那就是不要成爲初創企業的推銷員,而是要保護公民的自由。把屬於我的小錘子還給我(這裡的小錘子可能是一種比喻等,需結合原文語境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