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徒孫正義,瞄準巴菲特

2024年11月13日,在一場對話中,孫正義抱着英偉達CEO黃仁勳假裝痛哭。

原因要追溯到5年前,軟銀曾持有英偉達4.9%的股份,位列公司最大單一股東。這一年,孫正義以不到40億美元的價格出售了所有股份,“狠狠”賺了一筆。

如果堅守到今天,這部分股份價值2230億美元,在孫正義哭的那一刻也值1500多億。

那將是孫正義投資阿里巴巴之後的又一場經典戰役,甚至超越阿里巴巴。可惜,他踩空了,這感覺往往比踩雷更讓人難以接受。

孫正義吸取了之前的教訓。

軟銀瘋狂加碼英偉達,去年四季度持倉10億美元,今年一季度,他再次將英偉達持倉增至約30億美元。同時一併購入了3.3億美元的臺積電股票和1.7億美元的甲骨文公司股份。

老黃並沒有讓孫正義成爲韭菜。

最新消息顯示,截至6月30日的第一財季,軟銀淨利潤達4218億日元(約合29億美元),遠超分析師預期的1276億日元,連續第二個季度實現盈利。

這主要得益於英偉達的貢獻。二季度,英偉達股價暴漲46%,爲軟銀貢獻了4514億日元的利潤。直接將軟銀的虧損拉到鉅額盈利。

孫正義賭徒般佈局AI,收穫了巨大的利益,也讓過去的頻繁受挫迎來了階段性回報。

AI路上狂奔

如果說巴菲特與可口可樂完成了互相成就,那麼孫正義已經在AI領域尋找自己的可口可樂很久。

芯片設計公司ARM是他操盤的關鍵。2016年,軟銀以約320億美元收購ARM,這個價格比ARM當時的市值高出43%,外界將孫正義此舉稱爲“絕命豪賭”。

孫正義對外說,“我將把Arm交易視爲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交易”,事實證明他賭對了,他親手推動了ARM的上市。目前這家公司的市值高達1467億美元,給軟銀帶來了千億美元的投資回報。

ARM原本是手機芯片的主要巨頭,因爲其在節能等方面表現突出,在智能手機領域獲得了近乎壟斷的地位。其本身不參與生產製造,成本極低,毛利達到了恐怖97%。屬於一本萬利的行業。

但孫正義並不安於現狀,在他的規劃下,ARM應當是以AI爲中心的芯片公司。最新的消息顯示,Arm已經決定親自下場造芯片。

圍繞ARM,孫正義試圖聯動上下游,覆蓋半導體、軟件、基礎設施、機器人、雲服務及垂直應用,建立一個“深度整合的AI生態系統”。

英偉達、臺積電、甲骨文都是孫正義的重要佈局。

通過投資,他積極推動與OpenAI、甲骨文以及“星際之門”(Stargate)數據中心計劃的合作,同時還遊說臺積電及其他企業參與其在亞利桑那州打造的1萬億美元人工智能製造中心項目。

OpenAI則是孫正義在應用層的一大獵物。在ARM上市後就傳出孫正義計劃投資OpenAI的消息。

2024年,孫正義在一個月內兩次投資OpenAI,合計投資了約20億美元。要知道,這筆投資時,OpenAI並沒有啓動融資,是在收到要約後,通過內部信宣佈允許員工向軟銀出售自己的持股。

顯然,這對於動輒千億美元大手筆的孫正義,只是前菜。

消息顯示,軟銀正在牽頭對OpenAI一輪400億美元的融資,並計劃對其追加300億美元投資。

另有消息顯示,孫正義真正看重的是“星際之門”項目,這個項目計劃投資5000億美元,在美國建設數據中心和AI基礎設施。

由此可以描繪一個基礎輪廓,孫正義已經在推進一個從芯片,到基礎設施,再到應用的立體AI生態。

這其中,有一個細節值得關注,孫正義目前的投資風格有些變動,他開始投資上市公司。顯然,在吃過“獨角獸”的虧之後,孫正義開始追求一定的確定性。

行業冥燈

在推動ARM上市之前,孫正義一度想把ARM擺上貨架,尋求緩解財務壓力。

彼時,孫正義邀請高盛敲定買方,並希望買方能支付約520億美元。蘋果、高通、三星和英偉達都曾出現在談判桌上,但最終只有英偉達留了下來。

經過多輪談判,雙方談妥了660億美元,但高通、英特爾以及各國監管機構出面反對,這次出售最終失敗。

之所以要賣掉這個戰略重心,關鍵在於孫正義的多次投資失敗。

在瞄準AI之前,孫正義已經堪稱行業冥燈。

WeWork是孫正義黴運的開始。這家共享辦公的鼻祖成立於2011年,最初向紐約市的創業人士提供服務。5年間,WeWork在全球的23座城市擁有80個共享辦公場所,幾乎全是大型城市。

WeWork與孫正義的“邂逅”似乎是命中註定。2017年,孫正義成立規模達1000億美元的願景基金,這是當時全球最大的VC,彼時,WeWork恰好風頭正盛。雙方一拍即合。

孫正義對WeWork持續瘋狂下注,投資金額超過180億美元(約合人民幣1310億元)。

賭徒上頭時,全然不顧場上的形勢,他認爲自己一定會贏。

孫正義沒有看到,WeWork自始至終全靠融資輸血,問題百出的管理決策歷史和糟糕的財務狀況,最離譜的還是創始人亞當諾依曼(Adam Neumann),此人自命不凡,聘員工看星座,爲辦公室派對請來說唱明星,渴望長生不老,想成爲世界上第一位億萬富翁,並將公司擴展到火星。天馬行空且不切實際的管理風格,是一顆巨大的雷。

拿到孫正義的融資後,WeWork急轉直下,加之疫情,工位需求下降,WeWork陷入巨大的虧損狀態,最終在2023年倒閉。2019年三季度,由於WeWork,願景基金鉅額虧損,軟銀也被拖累到出現14年來的首個季度虧損。

孫正義公開道歉表示,自己對WeWork的投資是“愚蠢的”。

但那些年,他的蠢事不止這一個。

建築創新公司Katerra,利用物聯網、機器人等技術,從設計到施工的全套建築服務公司,曾獲得軟銀等20億美元融資,最終申請破產。

智能窗口製造商View,主要生產基於電致變色的智能玻璃,獲得軟銀願景投資11億美元投資,如今市值只有134萬美元。

商品平臺Brandless,美版無印良品,軟銀投了2.4億美元,已經倒閉。

機器人披薩外賣服務商Zume,軟銀投資3.75億美元,如今同樣倒閉。

“寵物遛狗”服務平臺化Wag,軟銀投了3億美元,2025年破產。

知名農業獨角獸Plenty,軟銀領投2億美元融資,已經破產。

除此之外,韓國最大電商平臺Coupang、印度最大的電動滑板車製造商Ola Electric Mobility Ltd.、挪威倉庫自動化公司AutoStore,也都給孫正義的投資帶來了損失。

這一系列的失敗,不只是資金損失這麼簡單,軟銀丟掉的是更大的機會。

孫正義曾透露,軟銀曾在2019年試圖投資OpenAI,但最終被微軟搶得先機。彼時的軟銀,正陷入WeWork的泥潭,踩空OpenAI,一正一反損失可能不止千億。

“白月光替身”

其實,在AI領域,孫正義也依然充滿了投資失敗。

Builder是最典型的代表,這家公司成立於2016年,比ChatGPT面世還要早六年。創始人Sachin Dev Duggal來自印度,號稱是人工智能無代碼編程。核心賣點在於其低代碼、無代碼平臺,沒有技術技能的用戶也能爲Android、iOS和其他平臺構建定製化應用程序。

2021年,Builder推出號稱世界第一位人工智能產品經理Natasha。不僅能與用戶溝通聊天,還可根據描述生成代碼,一時間轟動全球。

孫正義參與了Builder的投資,然而結果讓人大跌眼鏡。Builder騙了孫正義,也騙了微軟、卡塔爾投資局等等投資者。所謂人工智能無代碼編程,都是印度程序員“扮演AI”手寫代碼,全是人工,沒有智能。

孫正義依然上頭,依然不想放過獨角獸。

今年6月,孫正義曾表示:“我們正在利用一系列初創公司和集團公司來追求人工智能。我們只有一個目標。我們要成爲人工智能領域排名第一的平臺公司。”這其中,初創公司依然是他投資的重點。

根本在於,孫正義在“白月光”阿里身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好處。

1999年年末,孫正義與馬雲見面,馬雲回憶道,“我們沒聊收入,甚至都沒聊商業模式,我們就談論了我們分享的願景,這事情就很快拍板了。”孫正義投下了2000萬美元,獲得了阿里29.5%的股份。

阿里是孫正義真正的“白月光”,只談願景,就果斷拍板,最終按照巔峰的市值,孫正義拿到超過1700倍的回報率。這筆投資堪稱孫正義的封神之作,從知名度到行業地位,都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當人按照一種方法論跑通了邏輯,他會持續按照這樣的邏輯繼續奔跑下去。

因此,一直到現在,孫正義都放不下他的“白月光”,試圖找到新的白月光。

但顯然無論是ARM,還是英偉達、OpenAI,都沒有復刻1700倍投資回報的可能性,孫正義本質上在走巴菲特的路。

孫正義不是巴菲特,他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巴菲特從一開始就是投資股票,他很少參與自己不瞭解的賽道,唯一參與的科技公司,只有穩健程度堪比可口可樂的蘋果。他也不會重度參與企業經營,只是無情的投資機器。

孫正義截然相反,他所經歷的都是“大風大浪”。互聯網泡沫時,據福布斯報道稱,軟銀市值從最高下跌了90%,孫正義淨資產蒸發了700多億美元。在投資阿里上,孫正義嚐到了暴利的甜頭,動輒千倍收益,導致他無法接受緩慢的財富增長。

如今,在AI時代到來前,孫正義做得還是“大夢”,試圖成爲人工智能領域排名第一的平臺公司。可孫正義所設想的生態,除了ARM,他都只是股東,沒有決策權,只能遊說的方式促成合作。孫正義雖然野心大,但他的大平臺能否成功,要看大公司臉色,還要忍受獨角獸的“十賭九輸”。

他所設想的目標,最終可能只是演變成一場二級市場的投資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