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閃光】黑潮藍／從天而降的少女

在石珊瑚上爬行的夜圈頸海蛞蝓。攝影／黑潮藍

少女自飛行艇墜落，她項鍊上的飛行石驟然閃耀。少年發現遠方天空落下奇特光芒，循着目標前往，在礦山高處接住了少女。這是宮崎駿動畫《天空之城》希達與巴魯初次相遇。

而我和牠的相遇則是在一次潛水的早晨。

沿着海底礁盤移動，我仔細搜尋躲藏在珊瑚礁的生物，並判斷是否已經將之記錄在相機裡。一個不經意的擡頭，瞥見上方有一個微小白色物體正緩緩降落。

那是一隻俗稱海蛞蝓的生物，正用躺着的姿態慢慢落下，牠一動也不動，就像是睡着了般。透過相機觀景窗，我看見牠雪白如玉的身軀因爲燈光照射而發亮，上方黑色斑點隨着距離縮短對比明顯，嗅角也更爲立體，背上負責呼吸的鰓羽如花序綻放着。

我並未伸手接住，而是靜靜地觀察。下方等待着牠的，不是溫暖雙手，是石珊瑚。牠面對的挑戰不比動畫主角輕鬆，但好在下方不是自然界裡的陷阱，旅程並未因此戛然而止。牠降落後俐落翻身，儘管因爲珊瑚的防禦而刺痛收縮，依然無懼地向前－－或者說，必須向前。

偶爾，牠立起身軀左顧右盼，像是陷入猶豫，但我曉得，牠其實正利用頭上那對嗅角蒐集氣味分子，也許尋找的是海綿上的食物，或是可以繁衍後代的另一半。潛水偶爾會見到雌雄同體的海蛞蝓頭尾相併，將身體右側的生殖器官結合，彼此交換精子，完成受孕後在礁石產下卵團絲或漩渦狀圖樣卵團，裡面可能包含成千上萬新生命。

我擡頭望着空無一物的上方，疑惑牠究竟從何處而來，但一轉念，我笑了，無妨！雖然牠不像少女希達一樣能開口訴說故事，在海洋裡探索的旅程中，我也如少年巴魯一樣滿足。重要的從來不是從何而來，而是我們相遇，以及最後我們別離，此生不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