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epSeek入局搜索混戰，10億網民流量再分配開始了 | 海斌訪談
DeepSeek應用以史上最快速度達成3000萬日活。
據調研機構QuestMobile，1月28日，DeepSeek日活躍用戶數首次超越豆包，隨後在2月1日突破3000萬大關。目前DeepSeek、字節旗下的豆包、月之暗面的Kimi智能助手以及百度的文小言等，是中國AIGC市場的頭部應用。對於它們，AI搜索功能是標準配置。
中國有10億網民，成百上千億的資金從搜索端口聚了又散。人工智能企業爭先恐後入局搜索，參與這場流量和利益再分配的遊戲。DeepSeek驟然崛起，一切都只是開始。
人人做搜索
2月9日，第一財經記者分別向DeepSeek應用、豆包和Kimi智能助手檢索了相同問題：蛟龍行動怎麼樣？
蛟龍行動是市場爭議的一部春節檔電影。DeepSeek、豆包以及Kimi智能助手都給出正反兩方面的文字總結。
DeepSeek並沒有爲潑天流量做好充足準備。相比豆包和Kimi智能助手，DeepSeek的反應時間更長而吐字速度更慢。而且，DeepSeek目前還沒有提供語音交互，需要文字輸入問題。它的服務器響應，已經不能滿足涌入的用戶需求。
影迷尋找“蛟龍行動怎麼樣？”的答案，原來可能是通過傳統搜索引擎百度、必應，或者從豆瓣等網站獲取。現在類似的問題，可能從人工智能搜索上獲取信息。
現在有意滿足搜索需求的人工智能公司爲數衆多。
阿里巴巴旗下的夸克號稱“2億人的AI全能助手”，涵蓋AI搜索、AI寫作、AI搜題等功能。
“夸克上線之初就致力於打造下一代智能搜索體驗。”夸克方面對第一財經表示，2023年，夸克移動端推出超級搜索框，AI搜索是其各項AI能力的中心。自2024年7月升級AI搜索以來，夸克保持着極快的迭代速度。
2023年2月份，初創企業秘塔推出了AI搜索。
“我們覺得搜索這件事情可能比通用的、什麼都能幹的模型，距離實際應用會更近一些，更容易提升AI滲透率。這是我們最開始的設想。”秘塔首席運營官王益爲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
目前看來，搜索已經成爲AI工具、AI助手的標配。
“搜索是一項互聯網基礎服務，有強大的用戶使用習慣和心智，也是AI技術集中落地的功能場景。”夸克方面表示。
在電腦互聯網時代，搜索就是超級流量入口。谷歌和百度都成立於2000年左右，時至今日仍是巨大的流量集散地。
中國大概有10億網民，人人都用到搜索。“大搜索這事兒，已經被互聯網時代教育過了。大家習慣於在網上面對一個搜索框，然後問他的問題。”王益爲說。
網民們搜索的問題，大致可分爲兩類。其中之一是相對簡單的尋址類問題，比如問詢第一財經辦公室在哪兒、魔童鬧海的導演是誰等。這種尋址類的問題，傳統搜索技術很成熟，信息也足夠多，已經完成得很好了。
AI搜索處理尋址類問題，成本比傳統搜索高許多，有點像是殺豬用牛刀。
“這類問題，AI搜索耗費的算力比較貴。因爲AI搜索還是要模型，首先要理解問題，又要到數據庫裡面找到相關文章，之後形成有意義的理性總結。所以在普通尋址類部分，目前在成本上不是AI搜索的優勢。”王益爲表示。
現在AI搜索有能力提供一些傳統搜索力所不及的答案了。
AI搜索的優勢在於處理更復雜的，尤其是需要邏輯推理的問題。用王益爲的話說，AI搜索的優勢是回答那些讀者需要“看500本書才能夠回答的問題”。
“中國更是拼刺刀的地方”
“Perplexity現在給到谷歌的壓力非常大的。”開源社區OpenCSG的首席執行官陳冉對第一財經記者說。
Perplexity是一家美國的人工智能搜索初創企業。2024年底的時候，它宣佈完成了5億美元的融資，估值升至90億美元。
中美兩國的創業者都想在搜索領域有所建樹。傳統搜索引擎提供的是參考資料，而人工智能搜索可以給出直接的回答，所以人工智能搜索也被稱作答案引擎。陳冉認爲，搜索市場足夠大，AI搜索一定會是人工智能應用中最重要的形態之一。
對於很多初創公司，AI搜索之所以快速起量，一個原因是能夠提供乾淨直接的回答。
“我們能夠實現快速增長，很重大的原因就是AI搜索能實現沒有廣告直達結果，大家已經厭倦看廣告了。”王益爲告訴記者。
秘塔AI搜索也遇到過競價排名的誘惑，一些企業開始諮詢在其搜索引擎上加廣告的可行性。但王益爲認爲傳統搜索所採用的競價排名的盈利模式，對於AI搜索來說弊端太過明顯。
“競價排名對於產品的傷害太大了。目前這個情況下，如果我們做競價排名，將瞬間流失掉非常多的用戶，所以這件事情我們一定不會做。”王益爲說，秘塔AI會考慮廣告變現，但不會考慮競價排名的方式。
百度目前仍是中國搜索市場最大的玩家。百度APP目前有七個多億的月活躍用戶。雖然百度目前開發了全新的文小言應用，存量用戶優勢也不能輕易割捨。
“大模型時代對已有的存量產品改造是更可觀的。”接近百度的人士表示。谷歌和百度作爲20年以上的搜索公司，都有自己的經驗和優勢。百度也正在激進地利用文心大模型能力對自身搜索做改造，目前百度搜索超過兩成的內容由AI生成。
“他不是不具備技術能力，而是原來方式實在是太掙錢，掙得太快了，它就很難放棄競價排名這種方式。”王益爲認爲，百度最難的地方可能就是它的轉型。“從整體搜索量上來看，百度搜索回答的Query量已經急劇下降，替代它的是必應、小紅書、抖音，包括我們這些AI搜索引擎。”
王益爲認爲AI搜索替代傳統搜索是必然趨勢，但AI搜索現在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同質化。
第一財經記者將“蛟龍行動怎麼樣？”這個問題分別拋給DeepSeek、豆包和Kimi智能助手之後，它們都給出了總結和相應鏈接，這些總結是基於網絡上已有的褒貶信息的歸納。從這些基礎性信息的梳理，普通用戶難以分辨出各家模型企業的能力高低。
“大家在相同的賽道上跑，現在整體上都非常同質化。我覺得這也是大家對於AI場景缺乏想象力的一個體現。”王益爲說，目前不少企業還在對照美國市場，看美國什麼火，國內再照抄作業。
大家都會做搜索功能，但市場不需要大家都做。
“所以中國更加是拼刺刀的地方。”陳冉對記者說。中美兩個市場都在追求好的、獨樹一幟的產品。“只不過中國市場的週期短一點，你不行馬上就完蛋。美國那邊至少有一個週期。在美國做得不好，自己就放棄了；在中國做不好，是被別人幹掉。”
各家企業也在嘗試做出差異化。
豆包搜索結果有所不同的地方是，它已經把抖音視頻嵌入了搜索結果。秘塔則比較擅長偏生產力工具的場景。王益爲表示：“夸克、豆包和秘塔都主打拍照搜題功能，這個地方其實就能看出高下。小孩的奧數題，它能不能解？這種體驗能一下子把人留到軟件上。”
新的一年，搜索競爭更激烈。王益爲說：“AI搜索這件事情，2025年肯定繼續卷。”
成敗由誰
中美的AI搜索可能走向不同。
“Perplexity肯定是走在前面的，我們一定會借鑑和參考。但是兩者一定不會越來越像，大家已經有不太一樣的地方了。比如他們有收費版本，而在簡中互聯網的環境下，向C端收費是不可能的。”王益爲說：“因爲服務人羣不同，所以大家可能會走向不一樣的路線。”
九合創投創始人王嘯也表示，中美的商業環境差別比較大。在美國To B環境比較寬容，企業的付費意願比較強，因此企業的生存狀態要好一些。
中國當下的融資環境收緊，顯然也不如美國資本市場寬鬆。“國內的應用類公司普遍會有商業化的壓力，現在市場上對企業的造血能力有一定的要求。”王嘯說。
更大的生存壓力，更多的同質化對手，使得中國搜索類初創公司更不容易與財大氣粗的互聯網大廠對壘。
字節跳動、阿里巴巴等在搜索上的投入可能是秘塔等初創企業的幾十倍。阿里巴巴不但有自己的夸克搜索，而且已經投資了智譜AI、MiniMax、月之暗面、零一萬物以及百川智能等大模型公司。
所以，王益爲認爲，決定一家中國AI搜索公司成敗的關鍵要素“一定是錢多錢少這事兒，錢多是絕對優勢，絕對增加贏面。”
上一個對搜索大廠發起挑戰，而且上市的是搜狗。不過搜狗後來被騰訊全資收購之前，遠不足以顛覆百度的市場地位，市值也只有約20億美元。搜狗創始人王小川也投身了大模型創業浪潮，不過這次他主攻的方向是AI醫療。
當下的AI搜索創業者，不再將百度視爲大敵。
“雖然它現在還是最大，大家現在談AI搜索就是豆包、Kimi、小紅書這些，大家眼睛瞄着這幾家。”
王益爲說“我們沒有執念必須要自己IPO、也沒有狂妄到揚言幹掉百度，或者成爲中國的谷歌。我們現在沒有這些想法，但是事情要儘量往遠走，往前推。”
DeepSeek以黑馬之姿驟然崛起，人工智能的產業生態遠遠沒有固化，沒有誰是確定不移的勝利者。
“DeepSeek確實讓人眼前一亮。國內市場還是蠻值得投入的，包括場景的多樣性，我認爲中國市場能夠孵化出很多偉大的公司。”陳冉說。
王嘯認爲生成式AI是未來十年的結構性機會是不會改變的。隨着Token成本降低，大模型能以很低的成本，在人力成本高的領域，解決以前只靠互聯網信息連通解決不了的問題。創業公司在當下要做的是“快速活下來，同時不放棄未來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