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拍”電影變成了“生成”電影
工人日報-中工網記者 蔣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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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作爲技術與藝術高度融合的藝術形式,一直以來都在擁抱最新的技術革新。在北影節,“拍”電影變成“生成”電影,AI這個詞在不同場合一次次被提及,人工智能與電影藝術的結合及走向備受關注。
“我們可以在程序裡輸入像‘LOVE’或其他關鍵詞,選擇想要科幻還是恐怖等類型,AI會自動到數據庫中抓取人類電影裡關於這兩個詞的想象,然後實時生成一部電影。”第十五屆北京國際電影節(以下簡稱北影節)無界沉浸單元策展人易雨瀟說。
正是人間四月天,一年一度的北影節於4月18日如期而至。今年的北影節將往屆的VR單元、XR單元進一步擴展爲由人工智能、虛擬現實等技術打造的“無界沉浸單元”,吸引了很多觀衆前來體驗。
電影作爲技術與藝術高度融合的藝術形式,一直以來都在擁抱最新的技術革新。透過北影節這扇“光影之窗”,人們看到了技術與產業加速融合的圖景。事實上,除了“拍”電影變成了“生成”電影,AI這個詞在北影節的不同場合一次次被提及,人工智能與電影藝術的結合及走向備受關注。
“它像‘魔童’般潛力無限”
全球首部AI單元劇集《新世界加載中》亮相,是今年北影節“AIGC(人工智能生成內容)電影單元”的一大亮點。整部劇集由7個單元劇集組成,7支短片不僅畫風多元,而且涵蓋了科幻、歷史、奇幻、荒誕喜劇等多種題材。
北京國際電影節自第十四屆起正式設立“AIGC電影單元”,旨在挖掘人工智能技術在數字影視領域的無限潛能,推動AIGC技術與電影藝術的深度融合。今年的AIGC單元聚集了33個國家的創作者,徵集的作品達到1500多部,與上屆相比翻了三倍,海外作品將近100部。
“AI+電影”之火可見一斑。
4月19日,在北影節的“AI影視創作:是機遇還是陷阱”主題論壇上,與會嘉賓普遍認爲,目前來看,無論是創作者通過AI完成工作方式的迭代創新,還是行業藉此降本增效和變革,AI全方位、全流程滲入影視行業已是大勢所趨。
編劇劉毅坦言,AI已經成爲自己的“24小時靈感助手”。寫劇本時,AI能快速生成人物畫像、設計海報,甚至提煉故事線。
AI不僅能幫助編劇提高效率,還具有動態檢視功能。以華策影視AIGC應用研究院研發的“影視劇本智能創作系統”爲例,其可對20萬至50萬字的小說劇本進行內容評估,將一個編劇3天的工作量縮減至5分鐘。
在談到當下AI技術對電影的影響時,曾參與製作《少年的你》《七月與安生》等作品聲音指導的黃錚表示,AI正在改變電影工業的創作方式,尤其是正在重塑電影聲音製作的工作流程和藝術可能。
對影視公司來說,AI將成爲降本增效的利器。恐龍影業創始人孫嶸指出,公司正在訓練專屬的“智能體”,將創意風格數據化。未來AI或重塑製片流程,但技術融合需跨領域協作。
“AI將覆蓋影視全鏈條,它像‘魔童’般潛力無限,兩年內或從工具躍升爲創作夥伴。”導演俞白眉預言。
創意爲本,技術爲翼
在擁抱新技術的同時保持警醒,應當是創作者的自覺。
AI浪潮下,電影人在爲效率提升而歡呼的同時,也面臨着創意危機的挑戰。
“可能在兩三年後,AI基本就能優化80%的中低端創作。但現在,在使用AI的過程中會不時出現‘AI幻覺’,需要人爲去比對和篩選。”編劇張珂指出,更重要的是,構思階段依賴AI可能會使自身創作動作變形,若追求更深刻的表達,仍需人類直面痛苦與孤獨。
“AI並無主體性與意識,但擁有豐富的創意潛力。”北京大學教授、北京智源人工智能研究院理事長黃鐵軍指出,人工智能並不意在取代人類導演、編劇、攝影師,而應成爲他們的共創夥伴。
創意爲本,技術爲翼。“技術從來只是實現創意的手段,而不是終點。”導演路陽指出,當下電影不僅面臨來自劇集、短視頻、遊戲等多元內容形態的競爭,更面臨觀衆審美的快速演進。因此,電影人必須堅定地在保有藝術探索精神的同時,勇敢地向技術借力,調整敘事方式與美學表達,以對話新時代的觀衆。
“AI是一種新型生產力工具,真正的價值在於降低門檻、釋放創意。”清華大學人工智能研究院副院長、生數科技創始人兼首席科學家朱軍教授認爲,AI不是取代創意,而是讓更多人有資格成爲創作者。
在電影中尋找答案
本屆北影節的首場大師班活動,由在國內外影壇都享有盛譽的賈樟柯導演開講。今年恰逢他的作品《山河故人》上映十週年,而影片中的第三個故事正是發生在2025年。
“《山河故人》前兩個段落寫完後,爲什麼會有關於未來的故事?因爲人會不由地去想未來是什麼。”賈樟柯坦言,“那時候想象力侷限於互聯網這個透明的交流工具,沒想到十年後是人工智能時代,比電影的想象還要快。”
電影如何在時代更迭中持續煥發新的生命力?對於新興的AI技術,賈樟柯表示,沒有電影工作者會對技術不敏感。“電影就是技術的產物,AI可以做很多事情,我自己更關心的是AI影像生成問題。”他對AI技術保持開放態度,“一切都還只是開始,我們不要預設說不用AI或者AI是萬能的,我們先去了解它,去跟它相處,共同走一段路看看這個朋友究竟跟我們是什麼關係。”
與此同時,賈樟柯也明確地表達了自己對真實拍攝的堅持:“因爲我喜歡現場,我喜歡真實地去看這個世界,把它捕捉下來。”
北京電影家協會主席黃建新也同樣表達了對“現場”的喜歡。“電影現場拍攝的魅力在哪裡?就是不可預知性,出現了超越你想象、超越你計劃、超越你預設的感情表達那一瞬間的爆發。這是AI替代不了的,因此將來會是一個二者並存的創作狀態。”
“AIGC電影單元”評委、《獅子王》導演羅伯·明可夫則表示,他對人工智能如何幫助做電影非常感興趣,甚至“震驚於這種技術的高效”,但創作者要意識到最重要的還是觀衆,如何與觀衆共鳴、共通很重要。
“技術是爲藝術服務的,不應成爲遮蔽創作初心的迷霧,而應是照亮內容表達的光源。”追光動畫聯合創始人、總裁於洲認爲,不論工具如何進化,內容與觀衆始終應被放在第一位。
“AI+電影”的未來會怎樣?答案或許要在電影創作中尋找。正如畢贛導演在談及他的作品《路邊野餐》時所說:“尋找是電影當中永恆的主題,因爲很多問題是沒有答案的,所以作爲創作者,我們經常會用尋找這樣的方式去處理一個故事。”
來源:中工網-工人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