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特意讓美元走弱？這個「笑話般的猜測」 怎麼會讓市場當真了？

日本財務相加藤勝信（右）與美國財政部長貝森特握手（4月24日，華盛頓，圖片由日本財務省提供）。 圖／日經中文網

美國川普政府最想通過高關稅取得的成果是糾正美元升值——市場上的這種猜測也許暫時會平息下來。

4月24日，日美財長會談在美國華盛頓舉行。雖然市場對美國財政部長貝森特的態度感到擔憂，但日本財務相加藤勝信透露，美方並沒有提出特別的要求。

美國政府剛剛因爲高關稅衝擊而遭到包括美國國債在內的股債匯「三殺」打擊。目前，美國最想要的可能不是讓美元走弱，而是美國國債和美元的穩定。

自行傳播的「海湖莊園協議」構想

之所以出現糾正美元升值的猜測，很大程度上是因爲「海湖莊園協議」構想在市場上自行傳播。

從狹義上來說，這是白宮經濟顧問委員會（CEA）主席史帝芬·米蘭（Stephen Miran）在2024年秋季（當時他還在避險基金任職）所撰寫的報告中的觀點。

從軍事和經濟兩方面來看，美國的負擔都過於沉重。尤其是美元，各國將其作爲外匯儲備囤積起來，因此美元在結構上被過度高估，導致美國貿易逆差擴大和製造業衰弱。米蘭的觀點中存在這樣的危機意識。

米蘭的觀點是首先徵收懲罰性關稅，強行將各國拉到談判桌前。如果這些國家想要依賴美國的防衛力量，那就強迫它們拋售外匯儲備中的美元資金。爲了消除因拋售美國國債而帶來的利率上升壓力，（讓這些國家）把手頭留存的美元儲備換爲100年期美國國債，使其長期擱置不動。

很多人將100年期美國國債解釋爲到最後都不會產生利息的貼現債券，也有專家指出：「單方面更改條件無異於債務違約」。倘若強硬推行，美元和美國國債的信譽可能會受到嚴重損害。筆者不認爲這是一種切實可行的對策。

當事人米蘭也在4月的演講中特意強調不要過分看重那份報告。表示：「很多人懷疑我們在暗中遵循那份文件所指示的政策路線。但沒有什麼比這更偏離事實了」。

美國政府的目標自相矛盾

如果說米蘭的觀點中有不可忽視的地方，那就是美國財政部長貝森特也認同的一點：國家安全保障和美元升值負擔都在損害美國經濟。

貝森特希望在守住美元軸心貨幣地位的同時，減輕美元升值的沉重負擔。可以在不擔心匯率波動風險的情況下在國外開展活動，並從世界各地籌集資金用於美國自身發展。這就是隻有軸心貨幣才擁有的所謂「法外特權」。

日本前財務官渡邊博史（國際貨幣研究所理事長）將軸心貨幣的本質歸結爲「使用的方便性」。「如果讓美元使用起來不方便，那麼會有越來越多的人不想再將其作爲軸心貨幣給予信賴。想要在堅守軸心貨幣寶座的同時降低美元的估值，這是完全自相矛盾的」。

全球的美元儲備增加也是新興市場國家吸取1990年代後半期亞洲金融危機的教訓而積累美元儲備的成果。渡邊指出：「美國的銀行對新興市場國家提供了大量貸款。（新興國家的美元儲備使美國的銀行）減輕了損失風險，因此指責其美元儲備過多是不對的」。

市場普遍將海湖莊園協議視作1985年日美歐在美元升值問題上達成的廣場協議的翻版。但這次的主要對手是中國，自主達成協定的希望渺茫。正因爲如此，米蘭才提出了奇特的構想，現實也變成了依賴關稅的一對一談判。

如果沒有關稅的威脅和實際行動，各國不會坐到談判桌前。但這造成了市場的混亂，現實中很難實現有序的美元貶值。如果美國撤銷關稅以等待市場穩定，便無法再引導對方做出妥協。

如果中美貿易戰加劇，中國全面拋售美國國債的風險也並非爲零。

目前引人關注的是中國持有的美國國債規模，但實際上中國方面也通過如比利時等國的帳戶進行操作。如果參照市場專業人士的做法，將中國與比利時的持有量合併來看，就會發現在川普第一任期發動的美中貿易戰期間，這一合計值幾乎沒有變化。儘管與外匯儲備的走勢相反，2022至2023年期間中國持有的美國國債規模減少後又開始恢復。也正因爲如此，當中國的美國國債持有量下降時，對市場造成的衝擊才尤爲顯著。

「任何事情最初都是從笑話開始的」

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Edward Fishman在給美國雜誌的投稿中直指本質：「川普對法治秩序的攻擊，以及試圖將美國經濟優勢作爲武器的笨拙且反覆無常的嘗試，給美元作爲軸心貨幣的地位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威脅」。

如果貝森特認真對待市場發出的警告，那麼他可能會嘗試在重視美元和美債的穩定的同時，推動重組國際貿易秩序，也就是說可能會探索一種可以稱作「貝森特原則」的戰略方針。

然而，認爲匯率問題已從交易舞臺上消失是草率的。一位金融從業人員在各國央行官員聚集的會議上，聽到有人提到海湖莊園協議時說：「任何事情最初都是從笑話開始的」。

意思就是說，如果美國真的想認真對待匯率問題，最終將會改變姿態，迫使各國做出選擇。

浮出水面的一個方法是延長海外央行持有的美國國債的持有年限。海外公共機構持有的美國國債有6成以上的到期時間少於5年。存在出售短期美國國債等，並換購爲20~30年期美國國債的空間。這看似是100年期國債計劃的縮小版，但重要的是，目的從壓低美元匯率轉變爲穩定美元價值。

爲了防止美元儲備急劇增加，以日本爲中心亞洲各國之間擴充貨幣互換協議也值得考慮。日本是美國國債的最大持有國。也將迎來根據美國的意圖調整金融策略的良機。

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日經中文網）編輯委員　大冢節雄

本文轉載自日經中文網，不代表本社立場，第三方未經授權不得轉載或使用

原文標題：川普的當務之急是穩住美債和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