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葬完母親,我坐在她房裡默默流淚,繼父和他的兒子們推門進來了

文/

白鷺湖姑娘

素材/

張文娟

(聲明:爲方便大家閱讀,全篇用第一人稱寫故事,情節虛構處理,切勿對號入座!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母親上個月29日去世了,走完她78載的人生歷程。

葬禮在兩個哥哥的安排下,辦得很圓滿。

按照我們當地的風俗,3天“完煙”、7天“送火”,接下來就是過“五七”、“六七”了。

想着從此以後想念母親,除了牆上的照片,也就是那一堆黃土了!再看看母親牀頭擺放的日用品,淚水模糊了雙眼……

這時只聽房門“吱呀”一聲,大哥推門進來了,身後是繼父,接着是二哥。

他們爺仨看到淚眼婆娑的我,先是一陣沉默,接着還是大哥說話了。

大哥安慰說:“娟兒,別難過了,人都得走這條路的。你出去到菜園地看看,你兩個嫂子在摘菜呢,說是讓你帶回去的。”

看着這一大家人都在圍着我轉,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其實我跟繼父和兩個哥哥都沒有血緣關係,而他們這麼多年一直用心呵護着我,他們對我的恩情,我永世難忘!

我1968年出生在江淮流域的一個小山村,父親家裡弟兄5個,他排行老四。

那個年代雖然窮,但年輕人只要不呆不孬,身體健康,娶房媳婦並不難。

記得奶奶每次跟一幫老太太坐在一塊嘮嗑,總會重三遍、道五遍把娶幾房兒媳婦、誰花了多少錢車軲轆話來回倒。

印象最深的就是,她說我母親是一隻老鵝換來的。

可能是覺得我母親“廉價”,亦或我生下來是個女孩的緣故吧,奶奶對我們母女倆很少開笑臉。

幸虧父親沒有跟奶奶一夥,有時候看奶奶挑在明面上厚此薄彼的對待幾個兒媳婦,父親都會維護母親。

只可惜母親的命苦如黃連,外公在母親5歲時沒了,她和幾個舅舅都是外婆一手拉扯大的。

本以爲找到我父親這個知冷知熱的枕邊人可以依靠,結果在父親30歲那年突發疾病撒手人寰,留下才7歲的我和母親相依爲命。

自己兒子沒了,膝下只有一個孫女,所以奶奶就更不待見我和母親了,她潛意識裡認爲,母親肯定要改嫁。

奶奶甚至背地下說,我母親面相不好,父親就是被她“克”死的。

當年分家時,奶奶只給了我父母兩間茅草房,可我父母都是過日子的人,他們倆省吃儉用,硬是用“二齒耙”拓土壘牆,把2間變成了4間,還搭了兩小間豬舍。

面對父親留下的“家業”,大伯就覬覦許久,他曾經用“商量”的語氣,想用他家的三間老屋,跟我們家置換,因爲他覺得我們家位於村東頭,“出場”好,適合養雞養鴨。

但被母親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母親說,她還要帶着我慢慢熬,沒有副業支撐,娘倆怎麼能活得下去?

結果引來大媽她們那幫婦女的譏諷。

大媽當着我母親的面說道:“我就不相信你一個30歲的女人,能守一輩子寡!”

接下來那幾年,母親的日子更加難熬,父親那幾個弟兄非但不照顧,反而處處作梗。

最終,在我10歲那年,由外婆做主,母親還是“往前跨了一步”~改嫁了!

而家裡那幾間房,最終還是讓大伯一家佔有了,只不過他象徵性的給了我母親10塊錢。

就這樣,我們母女倆最終被掃地出門。

繼父姓高,是另一個公社的,他會木匠手藝,幾年前妻子因病去世了,留下兩個兒子,老大叫“忠強”,老二叫“國強”,他們分別比我大3歲、1歲。

老話講:

荒年餓不死手藝人。

而且繼父家住的是那種土坯小瓦房,還帶天井,有個很大的院子,這在當年來說,條件也是中上等。

母親的到來,給這個家平添了幾分生機,從此後有人洗涮,有人縫補,把裡裡外外收拾的乾淨利落。

每次兩個哥哥走在路上,就有鄉親們誇獎道:“看看,難怪古話講:

女人家、女人家

男人無女不成家

呢,這小哥倆出來再也不是破衣爛衫的了!”

母親不僅是行動上對兩個繼子關懷備至,平時說話跟他們從來沒有大嗓門,總是輕聲細語。

一開始大哥忠強對母親還有戒備心,不相信“晚娘”(老家對後媽的稱謂)是真心對自己好,所以跟我母親交流總是彆彆扭扭的樣子,也不喊“媽”。

倒是二哥國強跟母親親近,每天一進門就找媽,母親到哪,他就跟到哪,嘰嘰喳喳向母親彙報外面的見聞。

而且二哥對我也好,小時候許多小遊戲都是二哥教我的。

大哥其實也不錯,我能感覺出來,只是他不善於表達。

有年夏天,晚上吃飯時大哥就顯得暈頭耷腦,草草吃完就回屋躺下了。

母親心細,生怕哪地方做的不好,讓大哥生氣了。

所以收拾好碗筷,她就到大哥房間裡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誰知道進屋一看,大哥臉朝下、屁股朝上趴在牀上,嘴裡還哼哼唧唧的。

母親覺得不對勁,就想摸摸大哥的額頭,看看他是不是發燒了。

結果一隻手碰到大哥後背,只聽大哥“哎喲”一聲,發出痛苦的呻吟。

母親趕緊詢問到底怎麼回事?然後迅速讓大哥把上衣脫下來,讓她看看。

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只見大哥右肩甲下,有巴掌大的一片紅腫着,母親知道大哥爲啥不精神了,那可是腫毒啊!

於是母親趕緊把繼父叫進去,兩人看着大哥的後背,母親擔憂地說:“要抓緊時間去上藥啊,這腫毒是有名堂的,要不疼起來孩子受不了。”

就這樣,母親趕緊把家裡的馬燈點亮,跟繼父連晚走了8裡多路,去找鄰村一名老中醫看。

途中大哥疼得走不動道,繼父和母親輪換着背,終於當晚就給大哥把藥敷上了。

後續回來又去了幾次,每次都是母親陪着大哥一起去的。回來母親做菜也照顧大哥的口味,不敢做辛辣,有“發物”的菜更不敢放。

直到如今,大哥後背還留下茶杯口那麼大的疤,可想而知當年那個腫毒有多大。

大概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吧,大哥被感動了,終於肯叫“媽”了!

我母親因爲身體的原因,嫁過來後跟繼父沒再生育孩子。

老話講: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隨着我們兄妹仨一天天長大,日子也過得捉襟見肘,不久,大哥主動提出不上學了,回來要跟繼父學木匠。那一年我和二哥剛升初中,我們倆在一個班。

二哥人很機靈,但淘氣的狠,學習也不用心。

而我在班上成績數一數二,因此,後來老師家訪時發現,我和二哥原來是一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師的話傷了二哥的自尊心,在讀初二時他說啥都不上學了,還說把學習的機會留給我。

就這樣,我們兄妹仨只有我一直讀到初中畢業,後來又升到高中。

我從小失去父愛,繼父一直把我視如己出,所以我一直親親熱熱叫“爸”。

繼父經常鼓勵我說,好好上學,將來要讓我成爲村裡第 一個女大學生。

讀高中時離家有14裡多地,我只能住校,爲了保證我營養跟得上,每個星期大哥或者二哥,至少要給我往學校送一次現炒的菜,哪怕他們在河裡捕的魚蝦,也要曬乾留着等我回去吃。

記得當年我們寢室的同學都羨慕我,說我有2個哥哥寵着,簡直太幸福了!

我聞聽當然高興,如果我要告訴她們,這2個哥哥跟我沒有血緣關係的話,估計她們根本就不相信。

但確確實實兩個哥哥就是對我這麼好。

在我讀高二那年的暑假,有天早上我和母親去地裡鋤草,中途我回來拿草帽,老遠看到繼父在院子裡修板車。

而在繼父旁邊站着一個人,仔細一看,是繼父的二姐,我們都叫她姑媽。

因爲姑媽背對着院門外,繼父低着頭正在幹活,所以直到我快進院門時,兩人都沒有發現我。

這時我聽姑媽對繼父說:“世新(繼父的名字),不是我說你,給文娟一個女孩子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你看看這麼大村,像文娟那麼大的女孩,有幾個唸到初中畢業?你居然還讓她讀高中!”

繼父低着頭沒搭理姑媽,手裡的斧頭始終沒停下來,“叮叮咚咚”的響聲,伴着繼父甕聲甕氣的說話聲傳了過來。

繼父說:“娟學習好,我們就這一個女兒,肯定想把她好好培養出來,”

不等繼父把話說完,就被姑媽打斷了!姑媽說:“你快別傻了!即便培養出來,那將來也不是你家的。你沒看村上老能華家,把繼女留着做兒媳婦,這樣往後不但家庭關係好處理,你們也能省一大筆錢!正好文娟跟忠強和國強年紀差不多大,隨便給哪個做媳婦都可以……”

只聽“咚”的一聲,繼父手裡的斧頭髮出重重的響聲,接着繼父沒好氣的呵斥道:“你快別出餿主意了!忠強和國強誰都配不上娟!她將來鐵定就是大學生!”

那天嚇得我順着院牆外轉了好幾圈沒敢進家,我怕遇到尷尬。

當然,繼父和姑媽的對話我自始至終沒告訴其他人,包括我母親。

與其同時我更加發奮努力,我只有考出去,將來纔有能力報答繼父對我的養育之恩。

終於在高考那年,我被一所師範學院錄取。

接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我們全家興奮得差不多一宿沒閤眼,繼父和大哥不知從哪弄來一棵樟木,特意給我做了一個精緻的樟木箱子,讓我開學裝衣服用。

也就是在我讀大學那年,大哥跟鄰村一名姑娘訂了親,母親拿出幾年的積蓄,給大哥蓋了三間瓦房,第二年把大嫂娶回了家。

大嫂嫁進門後,她跟我母親相處的很融洽,從她懷孕到坐月子,母親對大嫂無微不至的照顧。

大嫂離孃家很近,走路也就半個小時就能到家,但她很少回去。有時候街坊鄰居就開玩笑問她,爲啥不回孃家過幾天?

大嫂直言不諱地笑着說:“我纔不回去呢,我婆婆比我媽對我好。”

正因爲全家一條心,不久他們又給我二哥蓋了三間瓦房,二哥也是木匠,他在東北打工時認識一個女孩,兩人還是奉子成婚。

但母親和繼父沒有拿捏對方,照樣恭恭敬敬把二嫂父母請過來,熱熱鬧鬧舉辦了婚禮。

母親說:“馮萍(二嫂)是遠嫁,我們要格外對她好,不能讓她受委屈,要不多可憐呀。”

爲了讓哥哥嫂子們多掙錢,母親主動承擔起照顧孫子孫女的責任,大哥二哥家都是兩個孩子,4個孫子孫女都是母親一雙手拉扯大的。

這幾個侄子侄女也挺好玩,跟爺爺奶奶親得不得了,誰家有好吃的,都忙得腳後跟打屁股瓣給老兩口送過來。

所以別看母親一輩子就生我一個,但哥哥嫂子和侄兒侄女們讓她享受到了天倫之樂。

繼父常常感嘆說,這個家如果沒有我母親,是不可能把日子過成這樣其樂融融。

但母親每次都笑着說,如果沒有繼父父子仨對我們母女二人的接納,我們也不會有這麼好的命運。

我大學畢業後分配在縣城一所中學教書,兩年後也成家了。

因爲老公也是來自農村家庭,我們倆也是白手成家。當初我們家不但一分錢彩禮沒要,繼父還給了我3千塊錢作爲小家庭的啓動資金。

好不容易等我們攢錢買房,裝修都是繼父親自帶着兩個哥哥幹活,別說工錢了,有些材料費還是哥哥們默默的自掏腰包。

吃水不忘挖井人。

爲了提高侄子侄女們學習成績,每年寒暑假我和老公都要回去給他們補缺補差,二哥的兒子後來考到縣一中,每個星期我都去把他接過來加餐。

在我孩子小的時候,每到農忙婆婆就要回家幹活,繼父接到我的電話,第一時間就把我母親送來替班。

時光荏苒,漸漸的父母也老了,身軀不再挺拔,而我們兄妹仨感情如初。

如今幾個侄子侄女都有了幸福的小家庭,父母也是四代同堂的老人了。

但近幾年母親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我有心想把她接到身邊照顧,結果遭到繼父和哥哥嫂子們一致反對。他們說,你們兩口子都沒退休,接到城裡反而不利於老太太身體恢復,還是在老家好。

每次回去看到母親房間裡都收拾得整整齊齊,衣服鞋襪乾乾淨淨,我對兩個嫂子都感激不盡。

誰知道她們說:“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媽媽一輩子伺候老的少的,把幾個孩子帶大,現在正是我們報答她的時候,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受罪。”

在我母親生命最後的歲月裡,兩個嫂子把接送孫子的事委託給各自的親家母,全天候伺候左右,兩個哥哥知道母親時日不多,他們早早的把需要準備的物品都悄悄買回來。

因爲他們知道母親凡事都考究,不能到時候手忙腳亂,一定讓她老人家滿意。

最終,母親沒能熬過這個夏天,帶着無限的眷念走了!

彌留之際,她時而清醒,時而糊塗,但嘴裡總是喊着我們幾個的乳名,不斷地重複着:“孩兒,別吃那麼快,小心燙着……,孩兒,別打架,讓着他點……”

母親的話,讓兩個花甲之年的哥哥,時不時老淚縱橫,那些年真是太苦了!但在母親的關愛和呵護下,讓他們享受到了母愛。

哥哥們爲了分散我的注意力,特意把我領到門口菜園地邊。他們幾個都不斷安慰說:“娟兒,媽不在了,但孃家還有爸,還有哥哥嫂子呢,有空你們開車回來,家裡菜園地的菜可都是純綠色呀!”

我含淚不住的點頭。

是啊,母親雖然走了,但老父親在,他就是我的親生父親;哥哥們雖然跟我不是一奶同胞,但我們之間的感情,已經遠遠超過血緣關係,甚至比親兄妹還要親!

望着頭頂上的那片天空,望着綠樹環抱的村莊和眼前的一張張笑臉,我動情的說道:是的,這裡纔是我的根,我一定會常回家看看!

(本文寫於2024年8月7日早上6:00分,所有文章皆是今日頭條原創首發,圖片來源於網絡,侵立刪!杜絕抄襲搬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