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專訪｜中泰國際李迅雷：今年消費支撐經濟更強，國補可拓展服務消費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柳寧馨 杭州報道

日前，我國5月經濟數據已經公佈，外貿、消費數據表現較好。5月，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41326億元，同比增長6.4%，達到2024年以來的最高增速。前5個月，我國貨物貿易進出口總值17.94萬億元，同比增長2.5%，延續增長態勢。圍繞5月經濟數據和出口走勢等話題，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專訪了中泰國際首席經濟學家李迅雷。

李迅雷認爲，今年消費對經濟增長的支撐作用將更加明顯。從年度增速看，考慮到今年出口對GDP的貢獻會下降，而GDP的增長目標仍爲5%，那麼，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的增速應該超過5%，比去年全年3.5%的增速有明顯提高。未來，國補可以考慮從耐用消費品拓展到服務消費，也可以對中低收入羣體進行直接消費補貼。

在他看來，今年前5個月外貿好於預期，一方面今年經歷了幾次“搶出口”，另一方面，雖然美國加徵關稅使得對美出口顯著下降，但對於歐盟、東盟的增長顯著上升。

《21世紀》：5月份，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41326億元，同比增長6.4%，達到2024年以來的最高增速。你如何分析這一數據，如何看待今年消費對經濟增長的拉動態勢？

李迅雷：今年5月消費的總體增長超預期，主要受到消費品“以舊換新”政策帶動，再加上“穀子經濟”、“悅己消費”等新型消費亮點頻現，消費活力正在持續釋放。

總的來講，今年消費對經濟增長的支撐作用將更加明顯。從拉動作用看，消費品以舊換新政策效果明顯，根據商務部數據，今年前5個月，消費品以舊換新5大品類合計帶動銷售額1.1萬億元。

從年度增速看，考慮到今年GDP的增長目標爲5%，那麼，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的增速應該超過5%，比去年全年3.5%的增速有明顯提高。未來國補可以考慮從耐用消費品拓展到服務消費，也可以對中低收入羣體進行直接消費補貼。

《21世紀》：5月份商品消費和餐飲消費均呈現向好態勢，其中，五一、端午等假期消費數據也在走高。如何進一步創新多元化消費場景，積極擴大服務消費？

李迅雷：新型消費與消費主體變化有關係，現在消費主力人羣是95後、00後，他們對情緒價值、個性化消費需求更大。

關於服務消費，我們可以大致分爲三個類別，分別是生存型服務消費、發展型服務消費和體驗型服務消費。促進體驗型服務消費，關鍵在於進一步創新多元化消費場景，系統集成消費新業態、新模式、新產品，更好釋放消費潛力。

發展型服務消費，主要是圍繞提高人力資本水平的消費，比如教育服務、技能培訓、文化藝術鑑賞等，可以與“投資於人”結合起來。例如，鼓勵開展職業技能培訓，促進人才技能與科技和產業發展更好匹配，形成“服務消費—技能積累—產業升級—收入提升”的良性循環。

生存型服務消費，包括基礎教育、醫療、養老、托育等，主要解決兜底保障和普惠的問題。未來，可進一步加大財政資金對公共服務領域的投入力度，提高資金使用效率。

《21世紀》：前5個月，全國居民消費價格同比上漲0.1%。此前，央行等部門聯合出臺一攬子金融政策支持穩市場穩預期。你認爲還需要怎樣的政策合力促進經濟供需平衡、物價合理回升？

李迅雷：我國CPI同比自2023年3月起持續低於1%，也與今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出的2%預期目標有一定差距。

物價水平偏弱主要有以下三方面原因。一是投資主導型經濟導致部分領域競爭激烈。二是收入分配差距大導致居民消費空間未充分釋放。由於高收入羣體的邊際消費傾向低、中低收入羣體的邊際消費傾向高，收入分配差距抑制了消費潛力釋放。三是公共消費對於整體消費的促進作用還未有效發揮。

由此，針對上述三方面問題，在一攬子政策支持穩市場穩預期的基礎上，還可以從調整供需關係、改善收入分配、增加公共消費方面採取有針對性的政策組合。具體可包括，通過併購重組提升部分行業集中度，適當加大對特定困難羣體的轉移支付，加大財政資金對教育、社保等公共服務領域的投入等。

《21世紀》：前5個月，我國貨物貿易進出口總值17.94萬億元人民幣，同比增長2.5%。同期，從國別看，我國對東盟、歐盟、美國貿易總值分別增長9.1%、2.9%、-8.1%。你如何看待前5個月外貿數據及變化趨勢？

李迅雷：今年前5個月外貿好於預期。一方面，今年經歷了幾次“搶出口”，包括年初預期美國加徵關稅、5月中美談判後把握“90天窗口期”，我國外貿企業積極“搶出口”，帶動前5個月出口比預期好。另一方面，雖然美國加徵關稅使我國對美出口下降，但對歐盟、東盟出口顯著上升。

目前看，美國對我在經貿領域的限制主要有關稅和非關稅兩個方面。非關稅部分，包括濫用出口管制、對華投資限制令等。因此，在90天窗口期內，不僅關稅的部分可以談，其他非關稅限制也可以談、應該談，如已經出臺的旨在打壓中國海事、航運和造船業的301調查事件、特朗普頒佈的《美國優先投資政策》備忘錄等。

《21世紀》：中美關稅談判後續進展對中國出口具體的影響有哪些，特別是90天窗口期可能有哪些走向？

李迅雷：從近期中美元首通話釋放的積極信號看，中美之間不會徹底脫鉤，雙方會採取談判的方式推進問題解決，但結果可能不會“一蹴而就”，我們要保持對結果反覆的準備和耐心。

測算來看，90天窗口期內，美國對從我國進口的產品關稅稅率較2024年總體提高32.6%。樂觀預期看，美國對我國關稅水平維持在32.6%，甚至進一步降低。從底線思維的角度，如果90天內中美談判未取得進展，美國可能恢復對我產品加徵24%的對等關稅，則8月中旬到年底，美對華關稅平均水平將上升至47.7%。如果是在恢復加徵關稅的情形下，我們預測我國全年出口將下降2%左右。

此外，我們也關注到，據央視新聞報道，美國國際貿易法院阻止了美國總統特朗普在4月2日“解放日”宣佈的關稅政策生效。若美國最高法院維持原判，特朗普可能轉向《1974年貿易法》第122條（允許加徵15%關稅，最長150天）或通過232條款實施針對性關稅，也將進一步增加關稅政策的不確定性。

《21世紀》：近期，COMEX黃金期貨價格延續走強，6月13日一度突破3450美元，你如何看待金價未來走勢？

李迅雷：我對下一步金價的判斷是，短期震盪、中長期上漲。

從短期看，黃金作爲一種主要以美元計價的非生息資產，其價格短期內受到利率、美元匯率、風險溢價等因素影響。

利率方面，反映對美國經濟預期和信心的“軟數據”走弱，但就業、價格等“硬數據”保持一定韌性，市場對美聯儲降息的預期已推後至9月份甚至更晚。匯率方面，今年以來美元指數持續下行，自年初110左右高點下行約10%，隨着後續全球資產配置再平衡、部分資金從美元資產轉向非美資產，美元可能繼續偏弱運行。

風險溢價方面，關稅談判取得積極進展將減弱不確定性，但一些美國國內政策擾動可能加大市場波動，近期以伊衝突再次帶動黃金上漲。綜合來看，考慮到今年以來金價已上漲約30%，結合較高的利率水平、偏弱的美元匯率、持續的潛在風險，短期金價或將維持震盪走勢。

近年來，各國央行持續增持黃金儲備，黃金ETF明顯淨流入，黃金中長期上漲的基礎較爲堅實。我國近期持續持有黃金，考慮到美元美債風險較大，我國可能對增加黃金儲備方面具有長期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