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10億，字節跳動的萬億野心
“不夠雄心勃勃，也不夠專注”。
今年初，字節跳動CEO樑汝波全員會上如此總結公司對AI的態度。如今僅僅過去三四個月，字節在AI上的野心就已經完全顯現出來。
遠的不說，今年4月，字節就有不少新動作：
在組織層面，將原核心研究部門AI Lab整體併入大模型部門Seed，由前Google DeepMind高管吳永輝領導，強化“研產一體化”和AGI（通用人工智能）研究，取消季度考覈以保障長期創新。
在人才方面，字節啓動“2026屆Top Seed校招計劃”，面向全球招募30名頂尖應屆博士，提供年薪80萬-220萬，並承諾獨立算力資源、扁平化管理及免考覈機制。
在產品層面，調整AI產品線，將社交陪伴類產品“貓箱”和圖片生成應用“星繪”併入豆包App，還發布了Agent產品“釦子”，同時，其AI眼鏡項目被曝已進入供應鏈溝通階段。
與此同時，據《Xsignal 全球AI應用行業季度報告丨2025》顯示，在今年第一季度，字節跳動在雙端共計推出了超過20款應用，佈局了10個賽道，可謂一騎絕塵。
從開始的“反應遲鈍”到現在的“後來居上”，這的確是讓人喜聞樂見的劇情，背後靠的還是字節在移動互聯網時代一貫打法，“粗暴”但不簡單：搶人、密集推新產品，兼顧商業化，同時由於內部工作的快節奏、高成長，字節這兩年也向創投圈，尤其是AI應用方向供應了相當的人才，以至於有投資人跟我說，除了單飛的高管，就連字節的產品經理，現在都成了VC的“香餑餑”了。
況且，憑什麼產品經理就不能是香餑餑了？據我觀察，被VC追捧的字節系創業者，大多具備如抖音、剪映、飛書、AI lab等字節核心產品和技術、管理經驗，AI應用時代，疊加目前想象力與快速變現的雙重要求，優秀產品經理被VC追捧，纔是順應目前的市場狀態。你可以看到，不光是美元基金，包括人民幣基金甚至一些地方國資，也投字節產品經理。
複製：讓高管們再創業
先說說字節內部的變化。字節既是App工廠也是搶人工廠，這是因爲張一鳴認爲人才密度到了一定程度，商業成功只是遲早的事。
除了現有的精兵強將外，其公司招聘信息顯示，字節正在招聘數百個與人工智能相關的職位。
不過，相比於更多的放權給新人，張一鳴好像更相信“衣不如新，人不如舊”的道理。這種喜好在應用端尤其明顯。
比如，2023年11月成立的Flow（AI應用）部門負責人是朱駿，是原Music.ly創始人、原TikTok負責人，而Flow移動產品負責人是陸游，曾任抖音社交負責人。再比如，張楠辭任抖音集團CEO一職，調去帶領剪映團隊，並迅速完成了產品佈局。
其實，這也並不難理解。
首先，從外部競爭來看，當下的情況與抖音誕生前夕並無太大區別，都是公司急需順應市場，快速找到新的增長曲線。
其次，在應用端最稀缺的人才就是在大廠打過天下的頂級產品經理，而這些被調來“創業”的高管們大多符合這一畫像。
第三，在內部應用創業期，這些舊部能夠快速形成默契和信任，在當下這個節點，不管是對於字節還是友商，沒有比“快”更重要的事情了。
除了把好用的人快速複製過來外，字節還延續了此前先“外”後“內”的策略。也就是說很多時候把海外當試驗田，先國內一步上線類似的產品，去跑市場和用戶數據，爲國內上線作準備。
就拿字節的agent產品Coze爲例，早在2023年底，Coze海外版就已經上線了，其初期主打“免費使用GPT-4”，通過字節承擔高昂的API調用成本吸引開發者，旨在快速構建生態並探索應用場景。
知情人士透露稱，海外版Coze開發者生態並不算好，但也有人海外開發者稱通過在Coze上賣模版，三個月進賬600萬。雖然消息的真實性有待確認，不過也從側面看出了海外agent市場的火爆。
今年4月，擁有超過200萬個AI應用數據的國內版釦子空間上線，首日用戶量突破50萬，並在社交平臺掀起了一陣小高潮。
不得不承認，大多數時候路徑依賴確實是一個加分項。
頗受市場關注的還有字節在AI硬件方面的動作。除了那款檯燈，從2021年入股李未可，收購Pico開始，字節就一直嘗試在AI硬件，也就是端側上有所突破。包括2024年5月收購耳機制造商Oladance，10月就推出了Ola Friend人工智能無線耳機，出圈的應該是2024年中秋節，作爲節日贈品那款AI玩具“顯眼包”。字節的AI眼鏡也一直備受市場關注，前幾天豆包升級視頻通話功能，就被視爲這款產品即將上線的信號。
AI時代，字節想軟硬件通吃，可以從兩方面解釋：
一是從元宇宙到AI，從VR設備到檯燈到耳機再到眼鏡，字節一直渴望定義新的交互，“探索新的交互”也被寫進字節今年的重點目標之一，樑汝波也劃了重點：“新的交互應該是更可穿戴、更便攜、更自然的。”應用入口是字節的看家本領，自然不能放棄，字節更大的野心是掌握端側入口，軟硬通吃才能鎖住流量命脈。
二是像Meta，亞馬遜也已經通過內容生態捆綁在搶佔海外市場，字節在內容生態與用戶場景塑造能力上同樣具有優勢，再加上豆包本身模型能力不差，AI硬件產業鏈的國產化程度也比較高，佈局硬件也是個自然而然的選擇。
粘貼：再造一個APP工廠
年初deepseek的爆火，不管是基座模型還是王牌應用，字節多多少少都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好在，即便如字節這樣的“大象”，也實現了快速轉身。現在來看，字節似乎已經完成了衝擊後的校準，思路也逐漸清晰，即在自研模型的基礎上優先發展應用生態，然後再逐步發展B端業務。
不過在字節內部，尤其是執行層面，不止一位字節AI人士對我表示，“變化太快了，完全不知道方向在哪兒。”我認爲對於一個處於鉅變產業深處的公司來說，這完全可以理解並且相當正常，畢竟戰略清晰雖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先把手頭的事兒幹好。
“加強危機感，始終創業，逃逸平庸的重力”，2024年伊始，字節CEO樑汝波就定下了全年的目標。創業，拼的就是錢和人，即便沒能佔盡先機，但字節的優勢是“佔盡現金”。花錢這方面，字節向來不手軟。
有數據顯示，在強大的營收和利潤支撐下，字節2024年在AI方面的資本開支超出了BAT的總和，約爲800億元，2025年更是計劃支出翻倍，達到1600億元。雖然後來字節否認了2025年的數據，但既然想搞AI，持續增加的資本開支是必不可少的。
不過，持續的資金投入，短期內是對字節業績有一定影響，據The information，字節高管在披露2024年業績時告訴一些投資者，由於公司打算在未來幾年加大對人工智能的投入，公司的淨利潤率已達到峰值，字節跳動的淨利潤率從2023年的26%降至2024年的21%。
即便如此，有預測稱，2025年字節銷售額將增至約1860億美元（約13410億人民幣），營收即將追評甚至超過Meta，2024年，兩家公司的差距約爲6%，近100億美元。
因此在外界看來，字節在AI層面沒有那麼聚焦，也與騰訊、阿里等大廠風格迥異。但實際上，多點開花，多點擊破也向來是字節的風格，這也就需要海量算力等資源的支撐。
相比之下，阿里優勢在雲服務和開源模型，先發力B端，保證基本盤，順勢發展C端，應用上重點推夸克、閒魚這類成熟應用，而根據騰訊最新透露的消息，依然會立足於微信生態，通過agent在社交應用上發力，現在看是少而精的路線，從自己熟悉的方向切入，再將能力向外圍突破。
字節在AI方面的進展不算早，勝在有錢有人，技術儲備也強大，2023年8月，大模型“雲雀”上榜首批通過國家《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務管理暫行辦法》的模型名單，同時8月推出面向C端的豆包聊天機器人，開啓公測。2024年5月，豆包大模型正式發佈，成爲其AI戰略核心。
爲什麼字節一開始在大模型上的進展沒那麼快？我認爲，字節的優勢在於應用，AI業務自然也要靠應用驅動。而在產業鏈環節，如果是自下而上推進戰略，那肯定得盤算清楚再幹，就像豆包當時剛一推出，主打的其實就是“智能體”，雖然與現在主流agent不一樣，但目標還是應用。而現在，一方面是豆包大模型的基礎底層能力，一方面則是繼續向各個軟硬件場景延伸，做技術支持。我認爲，很有可能最終各個大廠殊途同歸，那些必須要競爭的場景還是少不了一場“惡仗”。
就像2025年了，電商大廠又打起了外賣大戰。
字節系正在佔領AI市場
儘管字節AI上出發晚了，可字節系創業者並沒有在市場上缺席，他們甚至是最早看到機會，出來創業的一批人。
據我統計，從2023年初起至今，字節系的創業項目至少有三十個，方向涵蓋了硬件、基礎設施、底層技術、大數據、應用、機器人等各個細分領域。這些項目也獲得了來自紅杉中國、高瓴創投、真格基金、凱輝基金等頂級美元機構的融資。包括但不限於：
郭傳雄：2023年從字節跳動離職創辦比特智路，專注於AI基礎設施。2023年 11 月，獲得紅杉中國、真格基金、奇績創壇投資，2024 年完成天使輪融資，投資方包括德同資本和國富綠景創投等，2025 年 1 月完成天使 + 輪融資，德同資本、富華資本 GRC、風投俠等機構參與投資，融資額達到5億元人民幣。
湯雄超：曾任字節跳動高級研發工程師，2023年底成立北京清程極智科技有限公司，主做AI系統軟件。2024年3月完成首輪數千萬元融資，投資方包括中金資本、智譜 AI、雅瑞資本、順禧基金、中關村科學城。
王長虎：先後擔任字節人工智能實驗室技術總監、視覺技術負責人，2023年4月辭職創業成立愛詩科技。2024年上半年，愛詩科技獲得了A 輪、A + 輪兩輪超億元融資，投資方有達晨財智、螞蟻集團。
李堅韌：2023年8月成立幻鶯科技，專注於研發基於 AI 的二次元戀愛遊戲，2024 年 3 月獲得由紅杉中國領投的 A 輪數千萬元融資。
楊立東：原字節跳動副總裁，2023年創立 “數美萬物”，已獲得字節跳動和創新工場領投的天使輪投資，以及貝塔斯曼亞洲投資基金領投的天使加輪融資。
任利鋒：前字節跳動視頻業務負責人，2023年創立 “鯊魚互動”，2024年5月完成數千萬元天使輪融資，老股東包括字節跳動和創世夥伴 CCV 等。
倪健峰：原字節跳動飛書文檔架構設計師，2024 年創辦立體構成，通過自研行業生產級 AI 模型，獲奇績創壇投資。
楊煒樂：前字節跳動產品經理，2024年2月成立噗噗故事機，曾獲奇績創壇投資。
程昊：曾創立朝夕光年，被字節收購，2023年離開字節跳動後創立了 “加速進化”，致力於研發人形機器人，2023年完成來自真成投資的種子投資；2024年9月完成億元 Pre-A 系列輪融資，由彼岸時代、民銀國際、中關村科學城及 iCANX 基金共同出資，老股東英諾天使跟投。近日宣佈已完成A 輪融資，由深創投集團領投，金鼎資本跟投，老股東源碼資本、英諾天使基金、民銀國際、彼岸時代持續加註。
有投資人告訴我，最近一兩年字節系影響越來越大，機構爲了不錯過這些創業者，與各種獵頭以及字節員工保持着非常高頻的溝通。不過隨着技術的迭代和演變，字節創業者的畫像跟以前不一樣了，VC也從追高管，逐漸追到了產品經理。融資輪次也都集中在早期。
有投資人對我感嘆：“AI應用時代，字節高管不夠用了，產品經理都成香餑餑了”。
“最早出來的一波大多是AI大牛或高管，總之在行業中多多少少有點名氣，而從去年底到今年，風向開始變了，一些創業者跟AI領域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甚至在字節內部的title也很一般。”
我的問題則是，非得是AI大牛或高管，有名氣才能創業？title高低能決定成就上下限嗎？不懂技術，就沒法做AI？或許這些問題要等到幾年之後才能初見分曉，但從工業革命到信息革命再到現在AI革命，技術平權是趨勢，市場上缺的永遠是好創意，好體驗，好執行，技術是工具，不是桎梏，不管什麼時代，可能談不上創業“人人平等”，但黑馬永遠值得期待。